奋斗是一场孤独的流浪

奋斗是一场孤独的流浪

1、

傍晚6点。

你的笑容在与同事礼貌的招手后便从脸上消散，你快步走进电梯，按到1楼，歪着脑袋，眼睛盯着楼层键发呆。

走出办公楼大厅，你霎时便被七月傍晚的热浪包裹。走在通往主街道的小巷里，沸声一般的嘈杂像是突然被人按下了播放键，难以逃避的，街边油锅小摊前阿婆卖力的吆喝，限时促销店门口反复播放的让利信息，高峰时期司机负气按着的拖到最长的喇叭声，以及行人经过身旁的那一两秒里，轻轻掠过的吴侬软语。

走出小巷便踏入了某个繁华的商圈，是为去地铁口的必经之路。一连串的奢侈品店，行色匆匆的人群里却没有几个进去，你一面觉出安慰，一面又哀凉起来。

手机发来明天的天气提醒信息，显示出某个二线城市的名字。你懊恼地责备自己，竟忙得手机卡都一直没来得及换，还用着家乡的号码。

这是你实习转正，上班的第一天。

挤进下班高峰期的地铁后你在思考，不知脚下这座城市到底生活着多少人。

想来定有好几百万。

好几百万人的梦、挣扎与救赎。好几百万人的命运，诞生了又逝去，此消彼长。

2、

晚上8点。

你回到出租屋，合租的同伴暂时没有回来。

两室一厅的70平房间，4男4女，各住一间房。上下铺，共用一个洗手间。

你脱下高跟鞋，脚踝酸得生疼。想在下铺多坐一会儿，想到睡这位儿的姑娘略有洁癖，也只得爬回上铺。

抽水马桶又坏了，厕所里臭气熏天。打电话给房租老太太，对方在打牌：“你自己弄弄好啦！”

维修师傅普通话带着点口音，你说家乡话一试探，果然老乡。这么一来双方都感觉到无比的亲切，结束时师傅执意给了你优惠。

对床下铺的室友A回来了，你跟她打了招呼便不再说话。

室友A刚来时老是哭。想家会哭，被蚊子叮得严重些会哭，感冒会哭，在单位挨了批评更是。

你最怕这种人，不知何时他们的情绪炸弹就爆炸了，你索性离他们很远。

处世哲学，你不是不懂。

虽然心里厌恶这种明目张胆摆出来的脆弱。

你始终认为脆弱当是藏在自己这里，忙碌城市，大家相识一场，最好的状态便是人人都得体恰当，冷静，不过多暴露喜恶悲伤，不给对方包袱。

你打开手机，翻微博和朋友圈里的动态。那里的生活好像跟自己眼下的很不一样。总有明星昨天爱了谁今天又快意分开，总有不明来路的小姑娘一年四季在海岛旅游，九宫格里笑靥如花。总有深夜话题征集，上万人在评论里讲自己的故事害看客流了泪，总有由头微妙的骂战，双方各不相让。

可是，这个世界哪里有这么热闹？

我们分明与他人交集很少，担心太熟悉了总归免不了犯错。

你同样是。你不是年轻时没有用充沛的感情伤人且自伤，所以对任何一段关系都怀有防备。留出一段空隙，哪天自己忍不住挥舞起坏情绪的刀子来，便伤不了别人。

所以你在办公室里从不参与有争议的话题讨论；把自己分内的事做到无可挑剔，因为并不能让哪个亲近的人网开一面；你只与室友讨论食物、天气和段子，不敢问他们从何来向何去怀揣怎样念想，亦不让他们发现你在周天下午时常情绪崩盘，躺床上止不住地流泪。你只道是感冒，头晕，嗓子疼不能说话。

还好身体是否安然无人代你体会，旁人觉不出端倪，便以为是真。

久了你自己也以为是真。

大概，只是因为身体不舒服？

3、

晚上11点。

宿舍早早熄了灯。因为租金相对低，房间没有空调。热气囤积了一整日，哪里散得去。你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入睡，精神却异常地好起来。你在心里怨了自己千百载：白天困得不行，怎么一沾枕头，精神就来了？

脑海里你的过去轮番上演：高分被名校录取的那个暑假，你日夜颠倒地看电影，饿了跟死党出去兜风撸串；爸妈送你踏上去沿海城市的火车，第一次跟你长别；你在大学里参加各种各样的组织，在忙碌里收获认同感；你毕业后疯狂投简历，一天跑三场面试，关心一路疲累有没有坏了妆容，不关心饿到发痛的肚子；终于拿到理想的offer，你请大学的挚友吃饭，喝高了几个人轮番夸下海口，说有朝一日踏平这世间丑陋离奇，征服这城市。

你叹口气，告诉自己别想过去的事。

你告诉自己，现在的苦得现在受着，虽然它不承诺将你摆渡到一个美丽的对岸。

4、

早上6点。

昨夜睡眠短暂且浅，脑袋发胀。你快速咽下头痛片。

那味道你早已熟记。

早班的地铁上收到高中闺蜜的消息。

“亲爱的，我现在人在美国，回国就举办婚礼，一定要来噢！”

闺蜜家境如何，你是了解的。早已不用为生计奔波的她，即使比自己小两岁，结婚也无比合理。你想了想，觉得一切自然。

又顺便想了想，也许自己该在忙完这段时间后去相相亲。

走出地铁站，清晨的阳光刺得你睁不开眼。环卫工人已经扫了好几条街，正短坐在长椅上歇息。拐角的早点店前，一群职业装男女排着队。公交车缓慢地经过，司机打着哈欠；最后一排的靠窗座位，一个白衣女孩儿手上拿一本《哈佛成功学》。

你记得的，你不止一次质疑自己的选择，为什么决定不再回到家乡，为什么决定留在这里。

你可以说出无数个理由，虽然你同时也可以说出无数个反对的命题。

但你冥冥之中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因为这里至少有几百万人，做出了跟你一样的选择。

你告诉自己，这里的每个人，都拥有在某一天，过上光芒万丈的生活的可能。

不然还有什么好东西，值得这几百万人忍受几千个日夜的疲惫，和更加漫长的孤独？

你最后瞥了一眼身旁玻璃映照的自己，踏进了办公楼。

这是新的一天，城市刚刚开始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