晕倒之后

什么时候人会觉得平凡最珍贵，在疫情最严重的时候，一直听着大家说“活着就好”，我深以为然。

在疫情紧张气氛稍稍缓解的时候我打完寒假工回家了，当然被隔离在老家没人住的小屋，那是二月中旬，北方的天气乍暖还寒，只有中午那会让人有夏天的感觉，我就躺在院子里一堆干树枝上，整整两周，只要天气允许，我都躺在太阳地里一动不动，像一个患病的人格外依赖阳光。

那一年经历了很多，上一秒还是刺眼的白炽灯，下一秒醒来脑子清醒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一根冰凉的手指划过我的眼角，就那么勾走了我劫后余生不知道是欣喜还是悲伤的唯一一颗眼泪。从天而降的疾病让我不知所措，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愤怒，我那么努力，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完成，关键是我还这么年轻，这一切，都不可以，怎么能这么残忍，忍心就这样剥夺我的一切，而且其实我一无所有。理性告诉我这是大家面对不愿接受的事情共通的反应，现在想想那时候在病房里肆意发火应该谁都看我不顺眼了，怎么那么矫情，好像就你病了一样，古往今来不公平的事多了去了，发生在你身上对你而言是个巨大的灾难，在历史长河里不过一粒微尘罢了。可我还是不甘。

后来我有惊无险，以为经历了那件事我已经百炼成钢了，可没想到在疫情的时候再次崩溃，后来的后来，看到一些平常熟悉的学者讲述疫情时他们的日常生活，我发现这场仗我简直溃不成军、一败涂地。

那个时候我似乎明白了“一猛子扎到结局”是不可能的，你永远都不可能洞悉人生的真相，它就是一个谜，每当你以为自己离答案很近，其实你会不停地发现自己推理的逻辑错误。

前几天的一个傍晚我晕倒了，在大庭广众之下。首先是脑袋很恶心，然后是眼睛不受控制地变黑，我拼命地咬嘴唇想保持清醒，但没有用，我不停地告诉自己这是一个梦，一个梦，只要睁开眼睛我就不会倒下，我也绝对不可以倒下，好像也无济于事，在最后的几秒钟里，我靠到了旁边的一堵墙上，拿后脑勺磕墙……“同学你没事吧，醒醒，醒醒……”像是电视剧的剧情，我下意识坐了起来，双臂交叉拢着膝盖，“让她坐会就好了，”听了这话，即使我已经清醒了还是坚持继续坐了一会，抬头是两个神情急切的男生，我向他们道了谢，后来看到我没事了他们才放心离开。站起来的时候，另有其他同学路过，有人对我侧目一视，而后指指点点，我耸了耸肩，装作没事，确实我真的不知道这到底是在搞哪一出，在我的意识里，这怎么可能，我怎么会晕倒？瞎扯。然而我的脑子里在想着，看来我又有一个新的发现了，人的脑袋比声音要率先恢复意识，或者本来就大脑是电脑主板，它开机了其他器官接收指令后才能运作，只不过我平常太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无所不知了。

这一次的晕倒事故，它并不是虚幻的、不存在的，而是真真切切发生在我的生活中的。我可以继续抱持人生虚无主义，但首先也要站起来再说。

在知道自己控制不住局面，晕倒是不可避免的一刻，我脑袋里闪过一丝笑意，终究一切都是荒诞的，也闪过好多遗憾和懊悔，我丢失了人生中最宝贵的东西。

开头说平凡，平凡倒也可以称得上最宝贵的东西了，爱情其实也是了，单身狗本狗的我以为，其实我刚失恋，不仅每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女人，这场深入骨髓的爱恋也燃起了我持续至今的对生活对生命的激情，有点不对劲儿？失恋应该使人痛苦的吧，其实那只是表象，凤凰都是浴火才能重生的。但最宝贵的东西还不是爱情，而是《了不起的盖茨比》中那盏永远到达不了的绿灯，你拼命向前奔去，你以为触手可得，但醒来不过躺在海浪退去的沙滩上，对，就是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