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争鸣（六十三）
玄武城内的始毕可汗感受到了另外一股熟悉的气机，紧闭的嘴角松弛下来，眉间的担忧一扫而空，放声大笑：“老匹夫啊！”
他看着脚下咳嗽不止的王瑞，慢慢蹲下身子，一甩手，一股清风扶起了王瑞的头，他满怀豪气：“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本王的三十多万大军即将到来，到时侯，任你玄武城的城墙再高再厚，也会在本王的马蹄声下粉碎！”说着，他陶醉地闭上眼，侧耳倾听，轻声说道：“你听，本王的士兵们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声势震天！”
“呸！”王瑞狠狠地吐出一口吐沫。
始毕可汗微微一笑，轻轻一抬脚，王瑞就以一种十分别扭的姿势朝后飞去，撞碎了厅堂的屏风后才摔落下来，满地鲜血，生死不知。
他挥挥手，招来了一个人，冷声道：“让他们，伺机动手，夺下城门！”
“喏！”那人领命而去，身形很快消失不见。
黑夜中，城里城外，无数道人影动了起来，按照时辰，已经快要到寅时了，还未见得天光，正是人最疲惫的时候，也是人的警惕性最差的时候，此刻动手，正是最好的时机！
玄武军的军营中此刻也是人马沸腾，徐腾元帅遥遥地感受到了黑石崖那边传来的气机波动，低下了头，他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等着诸位将军的到来。
等到各位将军齐聚一堂时，徐元帅一脸平静，一个一个地看着到来的各位将军，等到各位齐聚一堂时，终于缓缓开口：“时至今日，诸位，我也就不瞒着了。”
诸将有一脸了然的，有仍不清楚状况的，只是每人的心跳都蓦地快了许多。
“周副帅，你来说吧！”
周捷脸色阴沉道：“喏。”而后对着各位将军说道：“突厥三十余万大军，即将从黑石崖方向过来，按照斥候回报，大概明早就会到达城外。”
“啊？黑石崖的守军呢？怎么没人回报？”有将领问道。
“黑石崖守军有功无过，全军五千可战之士，仅余两人存活，杀敌约两万五千人，阻敌一个时辰以上。”周捷冷冰冰地说着，还眯眼看了一眼提问的将军，那将军缩了缩头，仿佛被一条阴冷的毒蛇盯上了，浑身止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那他们的尸首……”
“都回不来了！”
“行了，我本来请了一位援军，以为可以阻挡那突厥骑兵的，终归还是出了意外。”徐腾依旧面色平静，眼里的落寞一闪而过。
帐下将士面色各异，虽说将士难免马上死，可这……人心总是肉长的，多年的袍泽之情，让他们心情多多少少有点晃动。
“别想太多了，明天突厥兵临城下，附近的州郡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军队，稍微能够支援我们的白虎军最快赶过来也得十五天以后，而他们自己现在也是焦头烂额的，所以，此战主力只能是我们自己。各位将军，大战当前，当齐心协力。”
“谨遵元帅之令。”众将强忍悲痛，齐声回道。
“作战要领以及方法我就不说什么了，大家这么多年都一起过来了，各位的能力我还是信的过的，作战方略一会会由周副帅与各位交代，我希望各位明白，我玄武军将士，人人敢战敢死，只求各位，能够死得有意义！”
“喏！”
大战来临，每人身上都笼罩着沉沉的阴云，而且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属实是突厥狼崽子出现的太快太急了，大家都清楚兵贵神速的道理，可对方能够不被人察觉地绕道黑石崖，并且在短时间内击穿黑石崖，细思之后，不由得令众人背上出了一层冷汗。
大家想起了去年的那场惨败，只是可惜，到现在他们也不清楚对方到底是怎么做到在不惊动玄武军探子的情况下迅速转移的，现在继续探讨这些已不重要，就看明日敌军到来，死战罢了。
徐腾本来要亲自布置作战任务的，可是刚刚一道奇怪的气机一闪而过，他察觉到了不对劲，决定亲自去看看。
身形晃动间，他来到了转运使府上。
“哦？原来徐元帅亲自到来，本王有礼了。”察觉到有人来到，始毕可汗一脸淡笑从容。
“始毕可汗？”徐腾沉声到。
“正是本王。”始毕可汗依旧浑不在意。
“可汗既然亲自来了，胆气着实令人佩服。”徐腾身上气机流转已经开始加速。
“徐元帅，不也亲自过来查看吗？看来这转运使府中也有你的影子啊，徐元帅谨慎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始毕可汗左右环顾一下，发现没有异常外继续说道：“徐元帅，不用急着动手，不若听我说完如何？”
“你想拖延时间？”徐腾冷冷看着他。
“我还不至于卑劣到如此地步，只是想跟徐元帅好好算笔帐，如今我三十余万大军随时可至，你城中可战之兵不到十万，张猛、徐爽两位估计已经都牺牲了，他们都是英雄，我从来没有不尊重玄武军，我知道你们也愿意死战，在高手上，你这边也是处于劣势的，你承不承认？”始毕汗王一番话十分诚恳，而且他对城内的实力也是了如指掌。
徐腾微微眯了眯眼，低声道：“那又如何？”
“战斗的结果，你我其实都知道，只是我需要付出伤亡的大小罢，可你玄武军，必定死绝！”说到这，始毕可汗眼中浮上一抹寒光，“徐元帅觉得我说的如何？”
徐元帅目视前方，没有任何回应。
“既然如此，徐元帅，不若你带着自己的玄武军后退一步如何？想必你们那位圣皇陛下也会理解你的，不是吗？而且，你忘了周睿之死吗？真觉得你带着部队拼光了，还能有一丝活路？真以为那样就能保存你的忠诚了？”
“而且你们中原人，不也说了吗？存地失人，人地两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元帅保留自身军队，朝廷也必定对你多加倚重啊！”
见徐腾不为所动，始毕可汗继续循循善诱道：“徐元帅若同意后撤，我愿意将所有战死玄武军将士尸身装殓归还，好让他们的亲人，不至于无碑可立。”
徐腾点了点头，始毕可汗心中狂喜，他知道有着徐腾率领玄武军死守玄武城，这块骨头将会是多么地难啃，若是能够这样说服对方，自己的将士儿郎能够少死很多。
可是徐元帅转瞬又摇了摇头，放声大笑：“始毕可汗，我玄武军儿郎都已经不畏死了，他们的亲人，又怎会畏惧无碑可立呢？再说了，真的无碑可立吗？”
岂曰无碑，以身立而不倒，以躯立而不逝，以墓立之终不归，以名立之永不朽！
夫边士者，可倒，可逝，可不归，不可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