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景秋词
又到了秋天了,说一说写秋景秋思的诗词,也欣赏一下古人的多愁善感,羡慕他们精神世界的丰富。
古人给今人的感觉,就是特别闲暇,有大把的时间,因此感情细腻丰富,对节气的变化十分敏感,春喜秋愁,动之于心发而为诗,给今日的人留下浩如烟海的篇章。
写秋天的古诗(词曲都是广义的诗,在此就不细分了)特别多,上乘的优秀之作,被人反复吟咏赞赏不绝的,也足有上百首,比如张继的“枫桥夜泊”: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再比如杜牧的“山行”:
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这些诗悲喜不同情绪各异,但一直广受追捧,千多年来仍被人津津乐道,认为是秋诗中不可多得的佳作,其中的名句更是妇孺皆知,经常在很多情景中被引用。
但要说这些篇章的秋诗中的绝唱,它们却还够不上。因为同一水平的诗太多了,很难分出高下。刘禹锡的“秋词”、张籍的“秋思”、王维的“山居秋暝”等,差不多都是这个水准。
唐诗中写秋的绝唱,只能是杜甫的“登高”,将秋之萧杀写到了极致,词句的凝练沉重也非他诗能及: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宋词里的悲秋之作更多,如晏殊的“蝶恋花”: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再如柳永的“雨霖铃”: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词本身就有写愁说恨的特长,宋人的骨子里又饱藏着多不胜数的愁恨,因此写秋的词句中,多是撕不开扯不动的愁云惨雾,让人一读伤情再读落泪。
在这些伤秋的篇章中,范仲淹的“苏幕遮”虽然也伤怀感慨,但境界开阔、秋景明丽,没有小儿女态的柔肠寸断,比其他词要略高半筹,所以他这首词可为宋词中写秋的绝唱: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其实除过范仲淹的这首词,苏东坡的“水调歌头”也是极品,从各方面都不亚于范仲淹之作,但苏词主要是怀人,借秋怀人,悲秋之意不是他要表达的内容,两相权衡,就选范词为秋词中的绝唱。
没办法,好的秋词太多,只能忍痛剔掉大苏之词。
元曲中悲秋的绝唱,历来公认的是马致远《天净沙-秋思》: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这首词纯用白描手法,全篇没有一个秋字,却将残秋写得淋漓尽致,最后的“断肠人在天涯”更是画龙点睛,将悲秋之意一下子推向巅峰。
不过元人徐再思的“水仙子”写得也相当不错,几乎可与马的“秋思”并驾齐驱:
一声梧叶一声秋,一点芭蕉一点愁,三更归梦三更后。落灯花,棋未收,叹新丰逆旅淹留。枕上十年事,江南二老忧,都到心头。
但若元曲中的绝唱只能选一首,则还是马的“秋思”。“秋思”的名气更大传播也更广,比起徐再思,马的作品也更凝练冷峻,那么就只能委屈这首“水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