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六】入学

一九五六年洪水过后到秋季，东村开学了。我用手提书包，装着那浸过水压不平的语文算术，和大家一同高高兴兴地第二次入学了。

一、二、三、四年级挤在三间北屋教室里，张老师六十多岁，头发和胡子花白了，显点儿驮背。除了教课，断不了看医书，懂草药，会号脉；听说与各校比赛排名从沒落后过，就是对学生严，谁都不敢捣乱。他持别喜欢爱学习的。每星期三、六各有一节珠算和毛笔仿楷课。我过年还带回他给写的门联。

他知道我父亲教了我珠算“九归架”和一册书，让我背诵了几篇语文，很满意。第一次见他笑，我也是第一次受到了表扬。

小时学的东西想忘都难，六十多年了，一册语文挨着念，不会错。这就试几篇：

【一】公园里菊花开了，有红的，有黄的，还有白的。

弟弟要摘花，姐姐说：“别摘！别摘！花是大家的，要给大家看。”

【二】工人做工，农民种地。

工人爱机器，农民爱土地，解放军爱枪又爱炮，学生要爱书和笔。

【三】房前屋后，种瓜种豆；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地里两头牛，三匹马。

狗、猫、鸡、鸭子。

【四】放学了，我回家去。

妈妈做饭，姐姐洗菜。

【五】秋天来了，天气凉了。

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儿排成一个“人”字，

一会儿排成一个“一”字……

那时我六周岁，个子很矮。老师安排课桌，我在前排正中。排队也是在最前头。

给别的年级讲课，都一起听着，到现在我认为也有利无害，间接学了不少知识。

老师给三年级念课文：“小铁锤，十五岁。个子矮矮的，很结实……”我立刻感到好象在说我。我个子小，也很壮啊，我刚学会了舅舅教的“穿趟脚”，晚上天天练。我舅舅叫王双亮，解放前在绥远旧军队任武术教官，整理非遗时为冀州十七个武术名家之一。

上一年级，我挨过两次批评。很侥幸沒有被尺子打手心儿。一次院里罚了站。一次写了检查。

三年级的王泉和王进路常约我到他们家玩，这天中午进路摘了几根地爬黄瓜，喊我和王泉吃熟黄瓜。他竖起三块砖，用大铜勺放上水，点着高梁空穗煮起来，连煮带吃时间不短，迟到了，俺三个在院里站着听了一节课。

第二次看媳妇，进路哥哥奎结婚他告了假。中午放学后赶紧吃了饭找王泉一起去的，媳妇是坐轿来的，还蒙着红纱，吹唢呐的唱戏操琴敲锣打鼓的七、八个，那时兴闹媳妇要糖吃，再加上咕咚咕咚劈哩啪啦的三眼炮和小鞭儿，热闹极了。

因看热闹又迟到了，老师先把泉批评了一顿，说不该领着小孩子到处玩。撂下一句：每人一份检查交上来，今后不许再犯。并说泉：他小，不会写你教他。泉撕了两张纸条，说他沒有写过检查，让我自己点对着写吧。

没指望，我生来写了第一份

检查：

“看西飞迟到了，我不对了。今后再也不了。”

下边写了名字和日子

二人交给老师，他看了我的笑了。这是见他对我第二次笑。说我紧挨着写了两个错字，他用毛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大字：

“媳妇”，教我媳妇也叫夫人，男的叫女婿也叫丈夫。

这次虽然写了检查，也不是不上算，老师对我笑了第二次，还亲笔写字教我……

这些都成了我最美的记忆。

一年级时我就爱看小人书，家长从不反对。还给我买了《岳飞传》，有不认的字问父母，再不行就查字典。

《新华字典》是头一年出版的，繁体字，国音注音字母，

电脑不好打出来。我抽空用笔对照汉语拼音写出来。

我在家只要学习，父母都很少干涉我。从此就累积成了夜里看书的习惯，有时直到天明也不困。

看书开了头，一发不可收拾。直到如今也改不了。

我母亲就说过我一次，饭摆上了，一章沒看完。母亲喊，沒动身。说我：“你象烟隐一样，不会吃了饭再看噢”。

四个年级一屋上课，习惯了不怕吵闹，哪怕耳边敲鼓放鞭炮也影响不了我。从小到现在一回也沒失眠过。脑子从不掛事。躺下霎时就睡着。

张老师教完我们三年级就退休了。我永远忘不了他，他是我的第一仼老师，他叫张金栋，邻村李家寨人。

我怀念我的父母，尽管日子艰苦，兄妹五个都得到了良好的培养和教育。

张老师和我父母都是我的启蒙老师。我永远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