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命灵车
1,
此时,方琰正歇斯底里的砸着身边一切触手可及的东西。镜子,水杯,啤酒瓶。窗外的嘈杂正在一点一点的瓦解着他的情绪。
他脸色苍白,眼神空洞,最后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然后像刺猬一样蜷缩成一团,不停的念念有词。
“谁都逃不过的,谁都逃不过的。”
这是两天前李凯一直念叨的一句话。然后没几个时辰,叶晨就死了。就在刚刚,李凯也死了。
“别瞎想。” 我抬眼看了一下表,凌晨12:30。然后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因为此时我和他一样害怕。
“不!我们都会死的!灵车把叶晨和李凯都接走了。”刚冷静下来的方琰在与我目光相对的一瞬间又奔溃了。他把手指插进头发里胡乱的挠着,一个一米八大男人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
“你他妈别哭了。遇到事儿想办法成吗!” 我也恼了,气急败坏的将手里握着的还有半瓶酒的啤酒瓶砸到了地上。
噼里啪啦的,醉意彻底从我脑子里剔除,我一个打挺坐直了身子。
人们对死亡永远都充满了恐惧,更何况是我们这几个人的死期在冥冥中好像已经做好了排序。
第一个是叶晨,第二个是李凯,参与游戏的四个人里,现在就剩下我和方琰。
现在,听声音就知道,楼下已经聚起人了。盛夏时分这个点儿小区里还有乘凉的大爷大妈。这是一个90年代的老小区,以老年人居多。家里为了省电不装空调,夏季酷暑难耐的时候就在楼下找个空地儿围一圈儿打麻将蹉跎时间。
李凯的尸体正躺在楼下。警笛声由远及近,在凌晨时分尤其刺耳。
就在刚才,我们仨还在一起喝酒壮胆分析叶晨的死因。下一秒我和李凯去阳台抽烟,他就在我的眼皮底下跳楼了。
那一声巨大的闷响,给我们一种地震了的错觉,等我和方琰回过神来趴在窗户往下看的时候,李凯已经趴在楼下的水泥地上,一动不动。那扭曲的姿势,远远的望去,小小的,就像一只摔死了的青蛙。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隔着10层的距离,好像都能闻到随着高温蒸腾起来的血腥味儿。
李凯平时最惜命,是枸杞茶保温杯不离手,手串随时盘的那种。
他居然跳楼了。
“琰。”我咽了口吐沫:“一下个,会是谁?”
2,
警察还没有到。楼下已经乱成了一团。
我和方琰走出电梯扒开人群真正看到叶晨的尸体的刹那,恐惧才真正的爬上了心头,我差点载在地上。方琰则彻底失控,竟然在原地跳起了脚,上来就揪起我的衣领,我身材矮小,体重不到60公斤的我被他轻而易举的提到半空中。
“都怪你,都怪你!”
“这,这。”嘈杂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记苍老的声音。紧接着,他拖着那只瘸腿一深一浅的靠向李凯的尸体。李凯的身子朝下,半边脸着地,虽然面部已经严重变形,但是老头还通过李凯脖子上的那串菩提子认出了他。
“是灵车,是灵车索命来了。”老头好像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本来就瘸的腿哆哆嗦嗦的更是站不直了。
血从李凯的身下已经蔓延开,楼下的路灯发着惨白的光,打在李凯满是血的尸体上,画面十分诡异。
老头是小区打更房的保安,姓高,50多岁。凹陷的双腮和高高凸起的颧骨,还有那条早就肌肉萎缩丧失了功能的右腿,让他看起来比同龄人苍老了至少20岁。他人特别好,看到谁都乐呵呵的,也总想帮把手。但是人们对他好像都敬而远之,交流只停留在站在5米开外的位置上,远远的点个头。
小区太老了,没有挡车器也没有摄像头,就靠几个廉价劳动力天天看着。高老头就是其中一员,据说自从他从监狱出来,就在这了,背景不好又残疾,所以一待就是20多年。
我还记得去年我们刚搬来的那天晚上,就是高老头拖着他那条瘸腿一路颠簸的给我们开门。刚毕业那阵大家都特别忙,那天等我们四个人打包好搬家的东西,在外面吃完饭回去已经半夜快12点了。
高老头给我开了大门,先是乐呵呵的给我们指路。还嘱咐我们注意安全。
“晚上回来早点,夜深了,不安全。”末了,他突然拖长了声音:“小心有鬼。”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直让我起鸡皮。叶晨更是把半截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直接启动了车子,骂了句:“有病。”
“周谦,高老汉神经,你离他远点儿。”若不是一次交房租的时候房东大姐和我偶尔提起高老头。我还真不知道他那只瘸腿背后众所周知的传说。
高老头年轻时家里穷又没有文化,好不容易在市郊殡仪馆谋到了一份差事,就是开灵车。将死去的人拉回殡仪馆等待火化。
“你知道他为什么腿瘸了吗?”
“为什么?”问完了我就后悔了。房东大姐的回答让我的头皮一下子揪紧了,好几天噩梦连连。
“那种活,咋能挣上钱呢?高老汉年轻的时候脑子活路,不知道整了个什么副业,一下子发财了。可是连着几天早晨起来,他都发现自己睡在了灵车里。他连滚带爬的跑回家,结果在路上被车撞断了一条腿。好歹命保下来了。”
“后来,通过新闻,我们才知道他发的是死人财。”房东大姐降低了音量:“人死了以后身上很多器官都不能再用了,但是眼角膜可以。他和一个法医合伙,拆下来很多死人的眼角膜。”
警车很快带走了李凯的尸体。
几十年前已经封尘在岁月里的“灵车接人”事件再度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一时间,小区里人心惶惶。
3,
李凯死的特蹊跷。
虽然和叶晨的死因不完全一样。但是有一点一致。那就是在他死前,我们也见到了一辆奇怪的车。确切的说,是一辆灵车。一辆午夜开来的灵车。
方琰说的没错儿。这事儿赖我。那个游戏最后一锤定音的人,是我。
那天我从房东大姐家出来以后,回到家迫不及待的和他们疏解我心里的压力。你可以想象每天出门进门对着一个曾经的偷尸者恐怖的样子。我也理解了为什么大家伙对高老头都是敬而远之。
可是很显然,他们几个对偷尸好像并不感兴趣,他们只在意他们想听到的。
“午夜灵车?有点意思。”叶晨嘴里念叨着,突然很兴奋的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不如我们玩个游戏。白天就住在度假村,晚上去后面的山上玩抄墓碑怎么样?”
当叶晨听说了高老头以前工作过的那个市郊小殡仪馆之后因为城市改造成了一个度假村以后,嚷嚷着要去体验一番。殡仪馆夷为平地之后,它后面那座紫云山上有片公墓历史悠久没人敢碰一直屹立不倒。他说抄墓碑这游戏来自于一个港剧,以前就想试试但一直没机会。
“不去,不去。”叶晨的话音刚落,李凯的头就摇的像个拨浪鼓。他迷信的很。说这话的时候,他手里还不忘搓着那串开了光的佛珠。
“我也不去。”我偷偷看了一眼叶晨怯怯的说。这几年里,叶晨给了我不少恩惠,他很多衣服都给了我,都是七八成新的,俗话说拿人家的手短,我不好意思拒绝。
“你是不是疯了?叶晨。”随即方琰也垮下脸来。我们四个人里,方琰和叶晨关系最好。也是各方面势均力敌唯一能和他抗衡的人。
“喂 ,是不是爷们?投票,来,开始。” 叶晨好像是铁了心要去似的,竟然向我们重新发起了投票。
我们几个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在做重大决定的时候采用投票制。
“老大,那地方邪性,我听房东大姐说,自从高老头之后。又有不开眼的干了那行当,然后又出现了灵车事件。之后政府出动了大量警力都没有结果。听说还成立了特殊事件处理小组,最终还是不了了之。所以这个殡仪馆才关门大吉了。咱们,咱们还是别去了。”我低着头,回避着叶晨的视线。
高老汉当时冒犯了死者,被困在灵车上,最后丢掉了一条腿。我们去抄墓碑,也算是惊扰了他们。我们会不会连命都搭进去。
这么一想,我就觉得毛骨悚然。
但最后的投票还是以叶晨为首的3:1胜出。李凯就是个油瓶子,怎么都行。我最终因为胆小怕事在最后一秒向叶晨做了妥协。方琰吹胡子瞪眼也没辙。
两周后,我们找了一个周末整装待发。开车到大门口的时候叶晨好像是故意挑衅向他讨厌的高老头打了第一次招呼。
“大爷,你脑子里都是封建社会的遗瘤,世界上没有鬼的。我们要相信科学,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一定要去吗?”
高老头的语调拉的长长的。就好像他已经知道了我们要去哪儿。
我和叶晨,李凯,方琰是大学同学,一个宿舍。男生抱团,一个屋檐下让我们四个很快就成了好哥们。除了我来自农村,他们都是大城市的。我长的瘦小,见识少,但是他们不嫌弃我这个土老冒,去哪里玩都愿意带着我。几年时间,我尽情地领略到了这个花花世界的美好。
我和李凯学的是自动化专业,叶晨和方琰是机电专业。叶晨是富二代,家里已经给他安排好了一毕业就出国。方琰家是政府机关的,工作不愁。李凯家做的生意不大但是也是祖传的铁饭碗家里有一个汽车修理铺。
我虽然没什么背景,但是我学业优秀脑子灵活。早就盯上了一个人工智能的项目。也许是凭着我的三寸不烂之舌,也许是因为一切对他们来说都太容易。毕业前夕,他们最终选择了和我一起创业。
我在网上找到了这个小区,虽然小区老旧了些,但是毕竟四居室不好找。哥儿几个住一起,晚上还能头脑风暴一下。我们的目标是:加快节奏。1年实现财务自由,5年全部买车买房奔小康。
如果我知道当初的选择会给我们带来这样毁灭性的灾难,那我宁愿倾其所有,甚至回到农村那疙瘩迫鸟不拉屎的地儿。
可是一切都晚了。我们背上了诅咒,说的更明白点儿,就是我们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4,
那是一辆老式的金杯海狮车。圆圆的车头上悬着一朵黑黄交织的布花。那辆车行驶的9非常缓慢,以至于我们看到了更加恐怖的一幕。
“车上没人!”方琰最先喊出了这句话。
抄墓碑的游戏很简单。就是乘着夜黑风高的时候去坟场抄下来死者的生辰和忌日。第二天白天去对峙,谁抄的多抄的对谁就赢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叶晨对这种无聊作死的游戏会如此痴迷,这家伙从来就喜欢逞能当老大。
从度假村后门出去就是紫云山,我们吃过晚饭后做了会攻略等到夜里23:30便沿着一条小路上山。其实充其量就是一个山丘,紫云山可能是公墓的名字,比如八宝山。
山上的树长的密密匝匝的,野草在膝间挂的刺啦刺啦响。半山腰就是公墓了,走过一条青石路,两边便是几排残破的墓碑。酒壮怂人胆,我喝了口随身携带的二锅头就对了一个墓碑抄了起来。我可不愿意因为一个游戏搭上四人份的惠灵顿牛排,这次游戏输的人要请大家吃王府井最贵的王品牛排。
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没有任何灵异事件发生。我们互相调侃打闹着下山,炫耀自己的刚才的成绩。过个马路再往前走个200米就是度假村后门了,可是这时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灵车四平八稳的从我们眼前缓缓驶过。白色的车,黄黑的花,黑色的夜幕,洋洋洒洒的白月光,除了那一点纸花上凄惨的黄色,整个画面就如同是一张诡异的黑白照片。
我们几个都不安起来。目送着灵车消失在道路深处。
“你们有没有看到,车上没人驾驶。”方琰空洞盯着灵车消失的方向,我站在他旁边,能清楚的听到的喘气的声音,一呼一吸,一呼一吸。
在方琰喊出“车上没人”这句话的下一秒,我几乎尖叫了起来。
连胆子最大,最不信邪的叶晨,我都能明显的感觉到他浑身突然抖动了一下。
而时隔多日,我至今还能清楚的记得李凯当时的状态。他双目无神的盯着灵车消失的方向:
“我们完蛋了。谁都逃不过的,谁都逃不过。”
5,
叶晨的尸体至今还躺在冰柜里没有火化,我理解他父母的心情,失去独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换做谁都不好受。他父母说儿子死的不明不白,一定要讨回公道。
我们也想知道真相,可是尸检报告显示,直接致命原因是摔伤过程中撞击导致的颅内出血。
其实我和方琰一直自欺欺人的认为叶晨的死就是一个意外,直到李凯出事那天晚上我们仨一起喝酒的时候,李凯才告诉我们一个避之不及的“真相”。
在我们四人中,属李凯和高老头走的最近。
李凯说,自从我们决定了去紫云山以后,他就去拜访了高老头,他总觉得高老头知道点什么。那天他带着花生毛豆火腿肠和啤酒在打经房和高老头唠了几个钟头。
张老头有了吃的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
“小伙子,紫云山之所以邪,是因为那儿最早是一片乱葬岗,解放以后因地制宜就地建了殡仪馆,施工前还请来了法师超度,可是后来灵异的事件是层出不穷。我就遇到过。再后来,可能是为了镇压邪物吧,20年前便有在那建了学校,之后在旁边又建了度假村。”
李凯说那天虽然聊了很久,大多数时间都是高老头自说自话紫云山灵异的历史。但有一句话,他就听到了一嘴便记在了心上:
“那地方,如果没碰到灵车则好,一旦碰到,那是谁也躲不过的。若是碰到了无人灵车。。。。”
“你tm怎么不早说!”方琰脾气火爆,他突如其来的火气把李凯后面的话直接压在了嗓子眼儿里。
“不是我不愿意说,是你们根本不会信的,因为连我都不信。”李凯楠楠,嘴里散发着污浊的酒气。
李凯回家自然没有和我们分享他和高老头说话的内容,因为连他比较迷信的人都觉得这是高老头故弄玄虚。
然而事情却就是按照高老头言语里的,不可思议的发生了。
那夜,我们几个都下破了胆,半夜也不敢开车回家,就在度假村的屋子里围成一圈一宿没睡。第二天我们匆匆吃了早饭,就收拾好行李准备出发。
依旧是叶晨开车。方琰坐副驾,我和李凯座后座。出发以后大约半小时左右我们路过了一个休息站,我和李凯下车去厕所。中途回头我看见叶晨和方琰也下来往路那边山崖的地方走,应该是去抽烟,方琰和叶晨的烟瘾都特别大。
“注意安全。”我朝他们喊了一嗓子。
这个休息站建在半山腰,可能是马路比较宽所以靠外面也没安装护栏。可是在我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就传来方琰撕心裂肺的吼叫。
叶晨从山崖上掉下去了。
我们花了将近5个小时的时间找到了叶晨,当时他已经没了心跳。脑袋后面一个洞,已经不流血了,好像流干了一样。
我回忆起叶晨这一天来的状态,好像没有任何异样。
而且那天早晨李凯也提醒他打了胰岛素,胰岛素笔还是我替他收起来的,他平时粗枝大叶马马虎虎。叶晨虽然1.8长的人高马大的,却遗传了家族的糖尿病。不过这种病保养好了倒也没什么问题。
要说叶晨有可能是失足跌落没有护栏的山崖,那是意外跌落。可是李凯确实从11楼的阳台翻下去的,那墙已经超过一个男人的腰。除非是主动跳下去。
但,如果是自杀,显然没理由。李凯惜命,又胆小怕事,而且他刚和我们分享完高老头的故事。
高老头一个劲的和周围的人还有警察嚷嚷,这就是一起灵车杀人事件。因为,时隔几十年以后他再次看到了诡异的灵车。
李凯跳楼前一夜,我们在外面喝了酒回来很晚,叶晨死了谁心情都不好,我们天天喝酒消愁。叶晨的死在小区里早就被渲染的沸沸扬扬的,想必高老头也早就知道了此事。
李凯低着头第一个快速走进去可能是觉得自己没听劝告无颜面对他吧。我走在最后。可是一只干枯冰凉的手一下子揪住我的领子。
“你们几个,还是去了。。。”
声音阴沉冰冷。我不敢回头,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害怕回头看见的是自己难以想象的画面。
时间这么停了几秒钟。这次换做是李凯的尖叫。他在回头的时候,再一次看到了那辆灵车。那辆老式的金杯海狮车。圆圆的车头上悬着一朵黑黄交织的布花。
张老头说,作孽啊,都逃不掉的。
而现在最紧张的人,是我和方琰。我们越来越相信这个灵车索命的传说。我和方琰都是被搀着带进警车去警局做笔录的。
叶晨死了。李凯死了。
如果按照高老头所说的,那么参与游戏看见灵车的所有人,包括方琰,我,紧接着都会死。
6,
方琰傻了。
别看他1米八的个头,还没我一个不到1米七的小瘦子经事儿。
做笔录的整个过程,他嘴里就是“灵车,灵车。”他不要离开警局,他说离开了他就会死。我是打了车,一路搀着他的胳膊才把他带回家的。
他当然会害怕。从叶晨死后,他的口袋里就反复出现当时在墓地里玩游戏的手抄条。叶晨的,李凯的,我的,他的,在他的口袋里连着出现。第三次的时候,他就已经奔溃了。更诡异的是,在李凯跳楼之后没多久,我和他的手机都不约而同的播起了音乐。
我的是《嫁衣》,他的是《妹妹背着洋娃娃》。
我给方琰倒了一杯水,他害怕的很,侧躺在床上,紧紧的绷着背,跟个虾米一样。诺大的四居室,几天的时间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了。空荡荡的。
我真的很讨厌这种氛围,热热闹闹的不好吗?
这里面,我最讨厌的人就是方琰。所以我不让他死,我要一点一点折磨他。这两天我往他的水里放了大量的思瑞康。这种治疗精神疾病的药副作用非常大,头晕,嗜睡,心悸,可能还会出现其他的不可描述的症状,胆小,幻觉什么的,就如同他现在一样。
我早就对方琰和叶晨恨之入骨。他们两个经常对我和李凯指手画脚,帮他们打个洗脚水,打饭,洗衣服就如同一日三餐一样普通、频繁。叶晨对我稍微好点,还会随手丢给我几件他穿剩的衣服。
在我们投票的那个晚上,我起夜上厕所时看到叶晨的屋子亮着。我走近,我偷听到了我这辈子永远都不想听到的内容。
“周谦那小子,这几年混吃混喝,去哪都带他,他每次份子掏最少。”
“诶呦喂,当初人家也不去。还不是你说至少能凑点分子嘛!”
“不如。”方琰放低了音量:“这次好好宰他一顿。输的人请大家吃惠灵顿牛排。”
我隔着门,都能想象到他们两狼狈为奸的恶心样子。
叶晨有糖尿病,在离开家之前我就将叶晨的胰岛素笔偷偷调高了2倍的计量,叶晨那个马大哈才不会发现。而从度假村离开的那个早晨我收起笔的时候又将计量调到了原位。一宿没睡觉,早饭又吃的少。呵呵。
还有,那条路线我早就踩过点儿,判断好了时间他可能会晕的时间,我知道他烟瘾大。
一切如我所愿。
胰岛素就是一种激素,能充分溶解到血液里,注射过量根本验不出来,因为全部被人体吸收了。
李凯本不该死的。那天在家里喝酒,方琰先去上厕所的时候,他发现了我往方琰的手机里做了手脚,那首定时播放的音乐。他很聪明,瞬间理清了一切。没错,纸条是我收起来的,那种凌乱的状态谁会关注纸条都去了什么地方。
李凯约我去阳台抽烟就是为了和我摊牌。他说他求我,甚至将一条腿迈出了阳台,说如果我不收手他就从这跳下去。李凯和我最好,他是这4个人里最善良并且对我最真心实意的人。他知道我下一个目标是方琰,他说只要我收手,他便不会将叶晨的死因告诉任何人。
这个世界上,杀了一个人,那就是1与100的区别。我讨厌他的这种“为我好”的眼神。我轻轻的推了他一把。他就掉了下去。方琰不会怀疑到我,因为叶晨就是在他身边这么掉下的山崖。
7,
高老头的故事在几十年前影响力很大,只是随着四个现代化发展至今已经慢慢在年轻人的脑中淡化了。但毕竟在当时也是轰动一时,警局也有备案。所以,正如我意料中的一样,高老头的笔录对这个事件的进展起到了画虎添翼的作用。
我虽然恨叶晨和方琰,可是我本没有杀他们的计划。这次完全是一次道听途说引起的顺水推舟。那天晚上我从外面回来,看到李凯和高老头在小区打经房推杯换盏。我站在门边,听到了有关灵车索命的故事。
我从表哥那搞来一辆老式面包车,然后进行了简单的改造,装上了毕业设计做的一个无线电控制装置。机械和无线电本来就是我的专业。
我提前将车藏在需要出现的地方附近,然后,我只需要像平时一样拿起手机就能操纵车子的方向和速度。他们这些蠢人早都被我提前渲染好的高老头和灵车故事带入了情景,看到灵车除了害怕根本就不会往其他地儿想。
我恨他们所有的人。
为什么这个世界从来都带着有色眼镜看人,我拼搏了4年以专业第一的成绩毕业却依旧剥脱不掉我来自农村身份的束缚。我的项目只有靠叶晨和方琰家里的关系才拉到赞助,申请到产品许可。
“周谦,到头来你还不是靠哥!”方琰语气里从头到脚充满了戏谑和讽刺。
“快快快,帮哥把这件衣服洗了。”叶晨随手丢来一件T恤,我没接好,正好丢在我的脸上。李凯捡起来和我一起进了卫生间。
从我们毕业创业到现在一年了,他两除了拉了一笔赞助天天邀功外,每天就是游戏,泡妹子。找房子,注册公司,项目报备,做项目书,做方案,他两从来不参加。
努力不及出生,出生决定一切。
表面上我们是铁哥们儿。可是,我根本就不知道我在他们心中到底是什么身份的存在。
8,
方琰今天的精神状态好一点了。我每天尽心尽力的照顾他,他对我特别感激。
“周谦。给。”
方琰从他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大盒子给我。我一眼从盒子上的图画认出那是一个小型无人机。我喜欢摄影想航拍,可是这家伙事儿有点贵我就一拖再拖,眼看就拖了三四年了。
“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哥几个一起给你买的。就你那扣样儿。过两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方琰话没说完,我就感到一股巨大的难受攥住了心脏,那地方跳的太快了,我喘不上来气。
为什么会是这样?不该是这样的。
叶晨和方琰明明就是一直欺负我,在那场游戏里,他们还想让我买单,他们说我一直蹭吃蹭喝,让我请吃最贵的牛排。
“谦,我和叶晨本来商量让你生日请客我们吃顿大的。。。”
“你还记得你刚入学那阵儿,还穿自家做的棉袄,被我们几个笑了好几个月吗?现在想想那时。。。”方琰喘着粗气,已经泣不成声:
“时间过的真快,我们都认识4年了。。。”
后来,我听不清方琰说什么了。我抱着他一直哭,一直哭。
后来,我的眼睛看不见了,还特别沉。
我吃了好多的药。一盒思瑞康,一盒帕罗西汀,半盒安眠药,再加数不清的褪黑素。
方琰说想回老家了,要死也要落叶归根什么的。我送完他从机场回来,躺在床上,就吃了好多药。我有重度抑郁症和轻度精神分裂。给方琰吃的药,其实就是我的药。
下一个是谁呢?
小区里,可能都已经有人在议论纷纷了,那些大爷大妈对这种事情好奇的很。
本来应该是方琰。
但现在,就由我来做个终结吧。反正案子迟早会破,不过是假以时日罢了。
尾,
迷迷糊糊的,一阵疼痛感从眼睛处传来。
我挣扎着身体,使劲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我太疲惫了,一点劲都没有。
只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对话隐约传入我的耳膜。
“这角膜多新鲜,比死人的好吧?”
“还是我老婆高明。”
是房东大姐和高老头。
我不知道他们是故意设计的圈套还就仅仅是坐收渔翁之利。这些对我都不重要了。
桌子上有一封我手写的检举信,详细的记录着我的作案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