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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兰幽香】弟弟死了

2017-11-20  本文已影响22人  森林的叶子

我生在农村,山洼洼沟壕壕里的娃娃。

爹是个勤恳厚实的大汉,但为人义气,在村里也算是个有点子声望的可靠老实人。

娘原本是城里人,据说是给大户人家当过丫鬟,总也算是见过些世面。当年因为逃难流落到我们村儿,嫁与我爹到也般配。

我娘说我爹除了少了些见闻,其余魄力品性不比城里男人差。我爹也常念叨我娘是那些村里的婆姨们远远比不上的。

我原以为夫妻两口子之间相敬如宾(虽然那时我并不知道这么个词儿)必然是这样互相看待对方的,以为这便是很多人欲罢不能,苦苦追寻的爱情(当然这也是我之后才懂得了的)。后来我才理解,哪儿有什么高调的词语值得来形容他们,只不过是刚巧碰上,王八看绿豆,对上眼儿了就搭伙儿过日子,彼此给彼此一个慰藉,一个依靠。他们没有什么理想与信仰,鸡毛蒜皮,茶米油盐的生活就是全部的意义。

我一直以为,生在这样的家庭,是在那个荒凉的年代里不幸中的万幸。谁又曾料到,自从降生之日起,便是一切不幸的开始。

那日我照常跟着爹娘下地插秧。弟弟也跟了来。以往他都是在家里睡中觉,爹娘可金贵着他了,生怕受了暑气。

按说村里的娃娃都不这么养的,但我娘说城里的公子哥都是这么养大的,这样养出来的人儿聪明又能干,模样也好看。

许是娘瞧着今儿个天气也不那么热,弟弟又不肯听话待在家里,爹早就不是很同意娘的做法,但碍于他也想培养一个优秀儿子所以一直没吭声,今儿好不容易有让弟弟见识农活儿的机会,爹也照常没吭气,只是诺诺的说由了他去吧。

弟弟来了也不肯乖乖待在田埂边儿看我们做事,一会儿跑到这儿,一会儿藏在那儿,时不时还想爬上不远处的那棵古槐树。

爹娘不放心他,一阵儿叫我去看看,时不时唤上一声,我气儿不打一处来,低声喝了他一句就遭到我爹娘的责备。

“娘~我想到那边去”弟弟得意地瞄了我一眼,又向娘撒娇道。

“不行,怎么能乱跑?”娘头也没抬,就低沉着声音拒绝了他。

“娘,娘,我不乱跑。我就想看看那边的花儿,花儿开的可好看啦!”弟弟奶着他的声音,乖巧的不像样子。

娘踮起脚朝远处望了望,大片大片无人搅扰的野花像是铺开了一张美丽的花毯,令人神往。我看见娘的眼睛里也充满着惊艳与喜欢。

我咽了口唾沫,我也想去。弟弟不愧是娘精心养着的,我来这边做农活儿这么长时间,也没有注意到那边美丽的世界,他才来了一天,就感受到那么美好的东西。我莫名的感觉欣慰羡慕,却又隐隐有一丝不满和嫉妒的情感。凭什么他就可以享受,凭什么他可以得到如此优待,凭什么他可以看见美好?

“兰儿去,陪着你弟弟,好生照看着他,别让他乱跑,仔细磕碰着。”

弟弟听了话转身就跑了,我满心欢喜,也急着追向他。

果然好美,我奔向那片花海的时候,简直以为自己将从此迎来美好的未来。刹那间,我以为我以后的生活将如同这里一样美好。

弟弟不曾理会我,在他年幼的心灵里,我也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他自顾自的在花田里打转转,我也忘记了时刻把视线焦灼在他身上,那花儿太美了,美得移不开眼。

我弯腰去摘一朵红色的小花儿时,耳边传来一阵儿轰隆声。虽然脑子还是一片茫然,心里却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升腾起来。

我忽然想起大人们嘴里说过的那个喷着烟,会动的大家伙。他每次过来都有很大的声响,大地都会震荡,可是他已经许久没出现了。我慌忙四处搜寻弟弟,可是他不见了,我大声喊叫他,却没有回应。我立刻疯了似的向着那个大家伙要经过的地方逛奔,我仿佛看见两条路轨的那里有一个小孩的身影。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的太快,我和弟弟远远的呆立着,我的神志还未回复一切就已经结束了。我的身后仿佛响起娘的嘶吼,然后世界就黑了,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我的耳边一直很吵,脑子里嗡嗡直叫,头疼欲裂。娘好像一直在撕心裂肺地哭嚎,是为我吗?不是,可是我心里仍有一起想法和希冀,那哭声里哪怕是一丝也该是为我吧!所以我一直不愿醒来。

这或许只是梦吧,他太可怕了,我不想再做了,却又控制不住。如果是梦,弟弟去哪儿了呢?梦里,我亲眼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我没听见有号哭的声音,火车就呜呜地来了,然后带走了弟弟。我来的太晚了,太晚了。我以为我不喜欢他正如他并不爱我一样,可是为什么心这么痛呢?

我的右耳几乎听不见了。那天爹娘赶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娘愤怒地扇了我一巴掌就奔向路轨旁边。

我愣怔着也往那边走,有什么粘稠温热的液体从耳朵里流出来,我抬手擦了擦,满手满眼的狰狞,一如我远远看过去,那里一团血肉模糊令人作呕的画面。

那个下午,我所有的记忆,就停留在花海中那片可怖的景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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