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村伯乐推荐好故事 本周值班(9.16-9.22,稿满,新收稿件拟放入下期)非•主题写作茶水驿站(榜首文收录篇)

黄鹄归

2024-01-17  本文已影响0人  喜之悦之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 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伯乐主题写作【遗憾】

在粗砺坚硬的风沙里跋涉13个月,大汉相夫公主和亲的队伍抵达乌孙国边境。迎接她的不只有乌孙的大昆莫元靡,还有他的左夫人——匈奴送来的云湖公主。消息传回8900里外的长安城,朝野震怒。明明是大汉和亲在先,只因路途遥远,竟让匈奴公主捷足先登,封为左夫人,大汉的公主只能以右夫人屈居之下。乌孙撮尔小国,竟胆大妄为,让大汉颜面尽失,真乃是可忍孰不可忍。大汉皇帝誓要发兵,荡平乌孙国,以显大汉天威。大司马霍将军力谏,此时国库空虚,民生羸弱,乌孙身处大漠腹地,大军长途奔袭,兵家大忌,且不可贸然用兵,以防朝廷内外交困。还是先遣使臣前往斡旋,再做决定。

黄沙万里,朔风凛冽,虽经精心打扮,刘相夫仍觉灰头土面。一身红色盛装的挛鞮云湖,与乌孙的大昆莫并肩而立。异于汉人的元靡,高鼻深目,披发于肩,微红卷曲的发中坠满珠宝玉石。身穿华贵的毛皮衣饰,越发显得身材魁伟,但在刘相夫看来,顿生颟顸粗鲁之感。迎着匈奴公主挑衅的目光,刘相夫回以坦然一笑,不卑不亢。云湖公主嘴角不屑,故意倒向乌孙王的肩侧。元靡兴味盎然地看着大汉公主,刘相夫摘下风帽,盈盈施礼。开门见山询问乌孙王,还需几日能到赤谷城,她厌烦透了这种没日没夜的舟车劳顿,只想安顿下来,踏踏实实睡一觉。赤谷城的行宫,才是相夫公主最终的落脚地。元靡说完还需十日,刘相夫已经朝自己的车驾走去。抵达赤谷城之前,她再也没有与乌孙王见面。

“公主,你不能对大昆莫总是冷冰冰,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乌孙王屈待自家公主,阿菱骂过无数次,可不得不接受现实。公主住进赤谷城的行宫已经五天,一路的疲乏劳累也歇息妥当,可乌孙王只在第一天来行宫看过一次。听说元靡每日都由云湖公主陪着,阿菱着急,无奈地劝着自家公主。可相夫公主置若罔闻,正在擦拭那把落满灰尘的乐器。擦拭完,她将乐器竖抱入怀,左手按弦,右手弹奏,“叮”一声,乐音滑出,刘相夫满意一笑。

“不亏是皇帝爷爷派人打造的乐器,音色清冽。只要再稍加调试,就可弹奏。阿菱,你说我弹一曲什么好呢?”

阿菱生气不说话。刘相夫放下乐器,苦笑。被封为和亲公主那天,她就知道,她是大汉朝廷的体面,是联姻乌孙的工具,是符征,是物件,唯独不能是自己。匈奴明目张胆抢了左夫人之位,是认定了她一介女流,异国他乡,无一兵一卒,故掀不起风浪。设若她意气用事,损害的将是大汉利益。且不说挑起战争的罪名她担不起,就算发生战争,谁胜谁负,其实难测。汉匈征战五十多年,匈奴王庭已经从漠南的头曼城迁移到漠北的龙城。远离水草丰美的阴山,迁徙到更加荒芜贫瘠的漠北,匈奴铁骑心有不甘,一心想夺回当初的龙兴之地,无奈实力不足。大汉看似压制着匈奴,然自武帝与匈奴开战,连年征伐,仓廪无积,国内繁刑重敛,盗跖横行,让百姓休养生息乃是上策。以当下的局势,相安无事,于双方最为有利。

阿菱的意思她懂,既来到乌孙,元靡就是她的夫君,她的依靠,她将来得指着他过日子。可元靡不是普通男人。他若真在乎大汉公主,又怎会大张旗鼓地带着匈奴公主去迎接她。作为乌孙的王,元靡与他的祖先并无不同,他们不过是想在汉匈争夺中左右逢源。他才不在乎娶的是匈奴公主,还是大汉公主,他只要乌孙获得利益。他娶了两位公主,匈奴为他送来了牛羊,大汉为他送来了财宝。刘相夫告诉阿菱,乌孙王是个狡猾的人,冷漠自私,她没必要放低尊严去讨好这样一个人。阿菱不满自家公主的想法,固执地劝公主试一试。刘相夫被阿菱的小孩子脾气逗笑,笑容又瞬间收敛,她看见元靡走了进来。阿菱开心地退下,刘相夫也想离开,元靡伸臂阻拦,霸道地将她搂进怀里。

“不要以为你是大汉公主,本王就会对你客气。我们乌孙的男人可不是吓唬大的。”

刘相夫生气,趁元靡不备,一把推开他,顺势后退,恶狠狠地盯着他,隐忍着呵斥,让他放尊重些。元靡笑意更胜。

“听人说,汉朝公主个子娇小,皮肤像马奶一样白皙。没想到性子还挺烈。”

“本公主来到乌孙,你该得了也得了。以后若无事,少来烦我,本公主在这行宫住得甚好,不劳大昆莫探望。”

“尊贵的大汉公主,你说本王狡猾自私,有辱公主尊严。那大汉对我乌孙算不算敷衍欺瞒?低看一等呢?”

刘相夫皱眉,疑惑地看向乌孙王。元靡笑得意味深长,凑到她的耳边。

“不知相夫公主,与昔日的细君公主与解忧公主有何不同?”

元靡张狂地笑着走了,刘相夫呆立原地,眼含屈辱的泪水。她不是和亲乌孙的第一位公主,在她之前已经有细君公主和解忧公主,她不过是接替两位公主的使命,以巩固大汉与乌孙的联盟。她们是三个人,却有一个共同的身份——皇室的罪臣之女。若不是成为和亲公主,她们在中原故土,要么寄人篱下,要么被贬为庶民,流落街头。而挛鞮云湖是匈奴单于的女儿,真正的公主。刘相夫心里悲凉,乌孙王不但对她没感情,还看不起她。讽刺的是大汉皇帝却赐她“相夫”的封号。

乌孙王第二次离开后,刘相夫在行宫又憋闷了两天,第八天,她迈出了行宫的大门。辽阔的天地,和暖的阳光,青草泛绿的生机,驱散了刘相夫心头的阴霾。乌孙与匈奴同属游牧民族,随畜逐水草而居,住处皆是毡帐。刘相夫住的行宫是解忧公主和亲时,大汉皇帝命人敕造。大汉国富民强,公主行宫比照乌孙的王帐,极尽舒适奢华。行宫内行走侍奉之人,多是跟随和亲公主从长安来的汉人。身居行宫之内,刘相夫不觉远离中原。而今走出行宫,周围皆是陌生的异族眼光,乌孙人与汉人相貌迥异,无论男女,以碧眼红发,高鼻深目者居多。

刘相夫走着看着,身边总有听不懂的话语响起,她心里烦躁,这些异邦人,欺负她不通言语,似乎故意说给她听,音量一点不见降低。就语言上,刘相夫觉得元靡比他的子民强,尽管跟她说话不多,也伤人,但他说汉话。刘相夫问阿菱那些人在说什么。阿菱欲言又止。阿菱身上有匈奴血统,她的祖父曾是张骞出使西域的向导,阿菱因为懂匈奴话,才会被派为相夫公主的贴身侍女。乌孙和匈奴属同类语言,刘相夫知道阿菱肯定听懂了。阿菱不想欺骗公主,告诉她,乌孙人在议论大汉公主,笑话她不会骑马,只能乘车。刘相夫停下脚步,看着那些人,吩咐阿菱:

“帮我去找乌孙最好的骑师,我要学骑马。”

若知道骑师是元靡,刘相夫宁肯被人笑话。元靡没有一丝怜香惜玉之心,刘相夫眼看要摔下马,他只是冷眼旁观。刘相夫骑在马背上,不敢跑快,他就在旁边轻笑,激怒了刘相夫。她的倔劲儿上来,马鞭高扬起来。胯下的马突然被鞭打,发足狂奔,刘相夫茫然失措。元靡跟在她身后猛追,他喊什么,刘相夫听不清楚,只能听到耳边的风声。她看到了天空,那样高、远、蓝,她感觉自己正往下坠,摔在地上。“丁零当啷”的响声,是挂在腰间的钱袋散开了口,金锭珠玉洒落一地。刘相夫艰难从地上爬起来,正在捡拾钱财,元靡追了上来,也不下马,笑话道:

“大汉果然富有,公主骑马都要随身带着财宝。这是不是你们说的视财如命?”

刘相夫愤恨地盯着他,抓起钱袋,头也不回,一瘸一拐朝前走。元靡跟着走了一会儿,一把将她抓上了马,无视刘相夫的叫喊捶打,直奔行宫。行宫门口,阿菱正在张望,看到元靡带着公主回来,兴奋地跑过来,待看到公主的狼狈,脸上的擦伤,难过地问:

“公主学骑马怎么受伤了?带的财宝不够感谢骑师吗?”

“骑师是个混蛋。”

刘相夫走进了行宫,元靡朝王帐走去。刘相夫不想在元靡面前丢脸,依旧学骑马,要求骑师换人。后来的骑师告诉她,元靡是乌孙最好的骑手,刘相夫嗤之以鼻。

这两日,刘相夫心情愉悦,不只因为学骑马有了成效,更重要的是收到大汉皇帝派遣的三十人使团来乌孙国的消息,淳于安是正使。摸到脸上擦伤的结痂,刘相夫心情低落。她问阿菱,使团到的时候,她脸上的结痂会好吗。阿菱看着公主,眼里透出一丝隐忧。

“公主,使团不是来看公主的,是来责问乌孙王的。到时候,公主怎么办呢?”

“阿菱,你说淳于哥哥会给我带来家人的消息吗?不知道阿娘、弟弟和小妹现在怎么样了?”

大汉的使团踏进乌孙王帐,刘相夫在行宫坐卧难安。大汉的使团完成与乌孙王的交涉,就会来见她,她会笑还是哭呢?有人来传唤,要她立刻前去王帐回话。刘相夫忐忑着走进王帐,前方正中的台基上坐着元靡,身侧陪坐着左夫人,这是将来的王后。台基下方站满了大臣,大汉三十人的使团站在大臣队列正前方。与元靡交涉的是一名年轻的公子,他看向身后走来的刘相夫,深深一揖,刘相夫强忍心底的酸涩,故作镇定。元靡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大汉的相夫公主,大汉皇帝派使臣来问责本王,委屈了公主,有辱大汉国体。故请相夫公主前来,亲自解答汉使疑惑,好让淳于大人回去如实禀告大汉皇帝。”

刘相夫心里厌恶元靡的狡猾,他这是避重就轻,把大汉与乌孙的冲突转换成儿女情长。争与不争,全在她这个大汉公主。大局为重,她面上沉静。

“我大汉礼仪之邦,大汉皇帝既与乌孙王结为兄弟,定然以互通有无,和平相处为上。相夫身为大汉公主,岂能为了名分,与不顾礼义廉耻的蛮族争高下,贻误国事,令乌孙与大汉交恶。淳于大人回朝,请上达天听,相夫在乌孙一切都好,必定谨遵皇恩,竭尽所能,不辱和亲使命。”

左夫人被相夫公主的话激怒,用匈奴话朝元靡叫嚷,元靡无动无衷。刘相夫朝元靡瞅一眼,鄙视中带着一丝不屑,元靡却毫无掩饰地盯着她。刘相夫内心腹诽,小人得志,可恶至极。

淳于安来行宫拜见大汉公主,刘相夫先前心底的兴奋愉悦之情已荡然无存。完成君臣间礼节性跪拜,淳于安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又似自言自语。

“若大汉出兵,与匈奴打起来,阿绾怎么办?”

“淳于大人,这是乌孙行宫,我是乌孙大昆莫的右夫人。”

淳于安对刘相夫的话置若罔闻。

“阿绾,来的路上,我无数次想过,带你一起逃走,我们隐姓埋名……”

“淳于大人说什么疯话呢。相夫还想让家人过好日子,你这是要陷相夫于不忠不孝吗?”

淳于安惊醒,朝相夫公主赔礼。并告知公主,她的弟弟已被封为江陵侯,带着她的阿娘和小妹回到了旧居,她的小妹也与江陵李家公子订亲,婚期在三个月之后。听了这番话,刘相夫没能忍住眼泪。她不习惯大漠的风沙,吃不惯肉食奶浆,听不懂乌孙的言语,她想起此时节江陵春风里的桃红柳绿,青山碧波。阿娘唤她,姊弟打闹,一时悲喜交加。安慰的是,她得知家人生活安稳,不应该哭的。一道熟悉的讥讽之声响起。

“大汉公主的情郎是淳于大人。汉人就是胆小,喜欢的人都要送人。”

淳于安羞惭满面,想与元靡争辩,却被相夫公主劝离。大汉使团已完成使命,明日即将登程,离开乌孙。刘相夫不想在最后一晚横生事端。她面容凄凄,看向元靡。

“相夫来到乌孙,身不由己。大昆莫若不喜欢尽可不来我这行宫,不必事事与我为难,羞辱我一个远离故土的弱女子,又算什么英雄好汉。”

乐师已调试好的那把乐器,今日刚送来。刘相夫不看元靡,将乐器抱入怀里,清亮悲伤的乐音缓缓流淌,曲词是细君公主的《黄鹄歌》。

    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

    穹庐为室兮旃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

    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刘相夫学会了骑马,可以离开行宫,到更远的地方。她和阿菱骑着马在赤谷城游荡,若遇人打招呼,就友善地微笑。她慢慢掌握了与乌孙百姓交流的方式,百姓也会为她捧上亲自酿制的奶酒,相夫公主一饮而尽,百姓欢呼鼓掌以示称赞。与乌孙百姓的亲近,释怀了公主离家的哀愁,也冲淡了王宫生活的苦闷。

大汉使臣团离开后,元靡再去行宫,尽管态度有变化,但刘相夫并不领情,两人见面,不过例行公事。今日元靡来行宫,神色有异,刘相夫装作看不见。元靡就像草原上的头狼,凶猛残忍,她不知道他何时会露出本性。元靡走近刘相夫,想扶着她,刘相夫下意识躲开。他告诉刘相夫,淳于大人率领的大汉使团,行到车师国,被偷袭,使臣无人生还。刘相夫不相信,车师国,不过弹丸之地,竟然敢袭击大汉使团?刘相夫忍着眼泪,气愤地说,一定是匈奴干的。元靡沉默,叮嘱她好好歇息,保重身体,离开了行宫。

阿菱陪着公主,从日落坐到月升,她的脚都麻了三次。她偷偷看看公主,她一动不动,面颊上的清泪晶晶闪亮。阿菱跟公主说,想哭就哭出来吧,现在天黑了,没人看见。刘相夫跟阿菱说,她想江陵了,想阿娘。淳于安怎么会死呢?江陵的才子,多少女子想要嫁给他。他本可以娶个妻子,平安过完这一生,怎么就命丧大漠了呢。曾经,她是江陵王的女儿,作为江陵王门客的淳于安,敬称她为翁主,她不喜欢,执意要淳于安私下里喊她的闺名“阿绾”。后来江陵王因彭城王造反被牵连,畏罪自尽,妻子儿女被贬为庶民。淳于安被江陵尹举荐,入长安为官,他写信给阿绾,定会娶她。可惜阿绾没等来情郎,却收到了大汉皇帝的圣旨,封为相夫公主,和亲乌孙。刘相夫想起六个月前,淳于安在行宫里对她讲的那番话,她对他应该更好些的。淳于安本是大汉朝廷的太宰令,掌陈国之祭祀,却又何苦来做这西域使臣。何苦?一道灵光闪现,刘相夫大悟,淳于安是为了来见他的阿绾。刘相夫喊一声阿菱,晕了过去。

和亲受辱,汉使被杀,汉匈之间的战火被点燃。大汉从朔方、云中、威武三郡出兵30万,三路大军直击匈奴。战场上,双方势均力敌,战事胶着近两年,刘相夫再次被传唤进乌孙王帐。王帐内气氛凝重,元靡身旁的左夫人双眼通红,看到刘相夫,仿佛有不共戴天的仇怨。元靡示意刘相夫静立一旁,她听着大臣七嘴八舌的争论,明白了前因后果。第四次汉匈争夺车师国的战役中,匈奴单于身亡,难怪云湖公主双眼红肿。大臣们争论的焦点在于乌孙要不要出兵。这是军国大事,元靡却让左右两夫人参议,刘相夫觉得元靡又在耍小聪明,他这是要让自己与匈奴公主争斗,若乌孙出兵,是帮大汉,还是匈奴。云湖公主气势霸道,向乌孙大臣说道:

“乌孙与匈奴本就一体,我们的草原是祖先赐予的,我们骑马射箭,天生勇猛彪悍,汉人却说我们是蛮夷。云湖提醒诸位,不要忘了楼兰的命运。楼兰当初与大汉交好,借道大汉军队,出兵西域,最终却引来灭国之祸。帮助大汉,不过引狼入室,待时机成熟,大汉就会灭之。”

云湖公主又转向元靡,泫然欲泣。

“大昆莫,你难道忘了我匈奴祖先曾抚养你的曾祖长大,帮助他赶跑月氏人,在赤谷城复国的事了吗?你得帮匈奴打败汉人军队,替我父王报仇。”

元靡不回应云湖公主的话,径自问刘相夫的看法。刘相夫语气冷静坚定。

“以相夫浅见,乌孙不能出兵。汉匈之争,胜负难料,乌孙看似有决定输赢的主动,只要将军队偏向哪一方,哪一方就会得胜,实则乌孙依旧是汉匈的棋子,无论哪方胜利,乌孙均会成为刀俎上的鱼肉。乌孙在西域三十六国中实力最大。但与大汉和匈奴比起来,六万的军队不值一提。乌孙于汉匈而言,最大的价值在于它是西域贸易之路的必经之处。只要乌孙稳定,就能震慑周边小国,保障西域贸易之路的畅通。乌孙不能舍本逐末,去汉匈之争的战场上博弈。况且乌孙西北紧邻的大宛、康居两国蠢蠢欲动,若乌孙军队向东奔袭,边境防御松懈,大宛、康居乘势攻打乌孙,乌孙境内战火烧起,百姓危矣。”

“大昆莫不要信这个中原女人,她不过是汉朝细作。嫁来乌孙,就是为了盗取赤谷城地图,好让汉人军队前来攻打。云湖不忍乌孙国受人欺骗,早就对这个女人进行监视,这就是证据。”

云湖公主掏出一张羊皮地图,递给元靡和大臣观瞻,窃窃私语之声响起。元靡目露凶光,问刘相夫还有什么话可说。刘相夫轻哼一声,让元靡仔细查看地图,上面是否有红色的标注。

“这地图是相夫学会骑马以后,与阿菱在赤谷城游荡时亲手绘制。标记之处皆是赤谷城能掘水井之处。西域诸民不会掘井,所饮水源皆来自河流。相夫想起大汉攻打西域小国,围城断流,时日一久,城内军民不战而降。我们汉人讲防患于然,赤谷城若能掘得水井,就能早做防备,若遇敌军围城,将不受水源断流所制。相夫本欲将掘井之地勘察清楚,呈交大昆莫。没想到又被左夫人捷足先登。”

云湖公主恼羞成怒,意欲与刘相夫动手,被元靡拦住。

“汉人的嘴巴比弓箭还要厉害,大昆莫不要被她骗了。只有云湖才是忠于你的。”

云湖公主还在叫嚷,刘相夫已走出王帐。她在想,左夫人与右夫人的敌对,再也无法隐藏。山雨欲来风满楼,长出一口气,摇头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乌孙没有出兵,元靡颇有种坐山观虎斗的意味。挛鞮云湖对刘相夫的恨意更深,元靡并不在意。但刘相夫明确感到元靡到行宫的次数频繁了,跟她说的话也比过去多了些,语气也变得温和。一日清早,他甚至主动说要带刘相夫骑马去一个地方。来到乌孙将近三年,刘相夫还从未离开过赤谷城,闲着也是闲着,她充满了好奇。这个地方应该在城郊,元靡带着她策马奔驰了半天时间。

眼前宁静的湖水,犹如镶嵌在大地上的蓝宝石,又似人深情的眼睛,凝视着天空。近处的湖岸边,绿草茵茵,草地上散落的野花,如碎玉缀锦。远处湖对岸的雪山,高耸入云,又似云朵从九霄坠落。天高地阔,雪山巍峨,圣湖明净,荡涤心怀。不同于江陵婉约的柔美,刘相夫被眼前的美景震撼。元靡告诉她这是热海和昆格雪山,是乌孙的龙脉之地。乌孙的祖先说,守护好了热海和昆格雪山,乌孙就能世代繁衍,生生不息。刘相夫情动,看一眼元靡,又望向东方,她激动地低语。

“我的家乡在江陵,很美,阿绾在心里想让它和阿娘一直都好。今天看到热海和昆格雪山,也想让它一直都这样美好。”

元靡抱了刘相夫一个满怀,刘相夫惊诧未定。她听见元靡的声音变得温柔。

“我知道你的闺名叫阿绾,我能这样喊你吗?”

刘相夫窝在元靡怀里,轻轻点头,她听到头顶传来一声“阿绾”,像江陵春夜里,那如烟似雾的月色,照拂着天地,撩拨着心弦。元靡说,他想让阿绾和她一起守护乌孙。这是真心还是假意,亦或是计谋?匈奴公主怎么办?难道他不喜欢她吗?阿绾不想想了,她不想破坏当下的美好,她觉得此时的元靡,让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温暖与安定。

刘相夫一觉醒来,元靡竟然还未离开,坐在床榻,正看着她。刘相夫一激灵,想起雪山圣湖,真像一场缥缈的梦,她有些失神。元靡喊“阿绾”,刘相夫觉着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尴尬,想笑却没笑出来。元靡倒是笑得爽朗,一直走到行宫的门口,刘相夫还能听见他的笑声。

一连几天,刘相夫神色倦怠,心事重重。元靡来行宫看她,她经常心不在焉。元靡猎鹰一般的目光扫过阿菱,阿菱噤若寒蝉,扯一扯公主的袖子,刘相夫惊觉,勉强笑着招呼元靡。

“大昆莫今日可好?一切要小心行事。”

元靡拂袖而去。阿菱谨慎地问公主,为何不把实情告知大昆莫,他自己也能有个提防,公主又不能时时陪伴大昆莫左右,就算日日忧思,也难护他周全。刘相夫摇头,她跟元靡说什么呢。告诉他,小昆莫乌屠和匈奴公主要联手害他。元靡听到这个消息,又会怎样看她?两人之间还远谈不上信任,元靡的心思深沉难测,他会不会觉得大汉公主在挑拨离间。大昆莫元靡与小昆莫乌屠素来不和,在乌孙众所周知,但从未有人敢将此事挑明。元靡虽是先乌孙王长子,但抵不过乌屠的母亲是宠妾。老乌孙王离世,未留下继位者的只言片语。为了王位,元靡与乌屠母子势同水火。紧要关头,元靡以暗渡陈仓的和亲之计,争得乌孙6万户的大昆莫之位,乌屠仅得4万户。母子俩虽暂落下风,但妄图东山再起之心不死。元靡尽管知晓乌屠的野心,但他刚登王位不久,根基不深,还需韬光养晦。刘相夫能察觉出来,他不想因兄弟不和,让乌孙利益和自己的威信受损。就国家利益说,大汉其实乐见乌孙的大小昆莫相互争斗,也便于制衡控制乌孙。除去这些理由,刘相夫也有自己的私心,她不想让自己在元靡心目中落一个捕风捉影,爱嚼舌根的恶名。

再说阿菱看到的是否属实,也值得商榷。三日前,阿菱夜里喂马回来的路上,遇见了乌屠和匈奴公主在一起窃语。阿菱回来后,跟她提起,又不得她不往深里想。元靡不出兵,匈奴公主由爱生恨,要联手小昆莫乌屠推翻大昆莫,也不是没有可能。无奈她没有足够证据,仅是猜测。无论为了大汉,还是元靡,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只能偷偷吩咐保护她安全的行宫侍卫,密切关注乌屠的行踪,暗中保护元靡。

侍卫暗中监视乌屠一个月,每日禀报并无异常,刘相夫想可能是自己过于紧张。当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竟然为元靡的安危担心,心跳骤快,面颊发热,难道因为元靡带她去过乌孙的雪山圣湖,她心软了?刘相夫正在发呆,阿菱跑进来禀告公主,小昆莫乌屠被刺伤了,刺客是公主行宫的侍卫首领常将军。现在乌孙的权贵大臣要让大汉公主前往王帐解释。刘相夫心中一懔,她曾暗地里吩咐过常将军,若乌屠单独见大昆莫,要高度警觉,该出手就出手。他相信常将军不是鲁莽之人,到底哪里出了错?

刘相夫和阿菱朝王帐走去,远远的,看见王帐内火光明亮,人影绰绰。进入王帐,乌孙的朝臣贵族,向她投来仇恨的目光,如刀似剑。刘相夫步履平稳朝前走,云湖公主率先发难。

“大昆莫,你现在相信云湖的话了吧,汉人狡诈,这个女人来乌孙就是为了分裂乌孙,好让汉朝皇帝派军队把乌孙灭了。”

众人被云湖公主的话激怒,大声喊着,让大昆莫将这个大汉细作处死。刘相夫无视众人吵闹,朝元靡施礼,带着不被惊扰的语气问他发生何事。不待元靡说话,乌孙的左将军已经开口,气势汹汹。

“汉朝公主竟然派人监视我乌孙的大昆莫和小昆莫,这难道是汉朝皇帝的意思。小昆莫不过来王帐与大昆莫兄弟叙谈,大汉公主的常将军竟然冲进来刺杀小昆莫。庆幸王帐外的守卫警觉,及时护卫,小昆莫才能大难不死。你这个女人,蛇蝎心肠,嫁入我乌孙三年,步步为营,今日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刘相夫听着左将军的愤怒之言,无畏地看着坐在台基之上的元靡,只问他一人。

“常将军呢?我有话问他。”

群情激奋,众人被仇恨淹没,不管刘相夫问什么,总有人代替元靡回话。

“那个妄图杀死小昆莫的刺客,千刀万剐也不足以让乌孙人泄恨,死有余辜。”

常将军已经被这群莽夫杀死,刘相夫心痛不已,又百口莫辩。眼有泪光,脸上却带着笑意,幽幽地问元靡。

“小昆莫乌屠进入王帐,拜见大昆莫,真的是来冰释前嫌,叙谈兄弟情义的吗?小昆莫难道没有向大昆莫亮出刀剑吗?”

“够了,你这个挑拨离间,自以为是的女人。不要仗着本王对你有些喜欢,就嚣张跋扈。这是乌孙,不是你们大汉。你妄图杀害小昆莫,挑起事端,让本王兄弟阋墙,好让你们大汉趁机而入,灭我乌孙。你以为本王会受你欺哄,听信你花言巧语。来人呐!将这个女人囚禁行宫之中,没有本王的吩咐,谁也不许放她出来。”

云湖公主似乎不满,试图再次挑起众人怒气。

“我的大昆莫,你不要再被狡猾的狐狸蒙蔽双眼。这个女人犯下如此大罪,死不足惜。”

元靡忽然起身,狠厉的目光逡巡一周,不怒而威的声音回旋在王帐内。

“诸位不要忘记,她不是普通的女人,是大汉的公主。她的侍卫死了不要紧,她要是死了,大汉军队兵临城下,你们谁去抵抗?”

果然还是乌孙的王,刘相夫内心绝望。常将军已死,死无对证。小昆莫是受害者,撒谎欺骗,任由他说。匈奴公主借机挑起乌孙臣民的仇恨,大汉公主就是活的箭靶。但所有人都忘了,大昆莫元靡也是当事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最清楚。但他的默认,就是无言的真相。刘相夫坚定地相信,元靡不会为了她,舍弃任何东西。

刘相夫被禁足行宫已一个月,无人来往的偌大宫殿,冷清衰败。她听到朔风滚过大地,看到门前的青草变黄,听到天空哀鸣的雁声。她抱着大汉皇帝给解忧公主打造的乐器,一遍又一遍唱着细君公主的《黄鹄歌》。她跟阿菱说,真想变成黄鹄鸟,一日千里,回到江陵看看阿娘啊。元靡走进来时,她正难过地流泪。像在雪山圣湖那次,元靡将她抱了个满怀。刘相夫恨他,她稍稍有些相信他,他就把她嫌弃地丢掉。刘相夫想挣脱,元靡的胳膊却越箍越紧。他在跟她道歉。

“阿绾,对不起,我知道你是冤枉的。”

刘相夫愣住,他知道?他是故意的?元靡把她当成了钓饵。想至此处,刘相夫怒从心底起,眼里射出怨愤的光,露出不想听他解释的厌恶。许是被她的神情激怒,元靡饿狼捕食一般,抓紧了眼前的猎物,却又于心不忍,轻柔地放开。

“你猜得不错,自从上次乌孙拒绝出兵,挛鞮云湖觉得本王不能拉拢,就联手乌屠,图谋夺位。但又担心大汉插手,故先将大汉公主杀掉,断了大汉与乌孙的联盟。他们看到我与阿绾越来越亲近,就上演了一出戏。让阿菱无意看到他们在一起,让你心生疑虑,你只要为了护我安危,不管明里暗里,都会露出破绽,到时候就以挑拨离间的罪名,让你成为整个乌孙的众矢之的。”

“你既知道他们的阴谋。我只问你,常将军非死不可吗?”

“乌屠知道你吩咐常将军监视他,早就做好谋划,只待常将军入瓮。他特意找一晚上来王帐见我。常将军在帐外听不见说话声,但能透过火光,看到王帐内人影的动作。乌屠拔出一把新刀,故弄玄虚,让我过目。常将军以为乌屠要杀我,冲进帐内。他刺向乌屠那一刀,乌屠故意不躲,他要上演一出苦肉计。常将军不会知道自己已经被乌屠的手下包围,乌屠一声令下,他的亲卫已经冲进来,凭借人多势众,将常将军乱刀砍死,就是为了杀人灭口。”

刘相夫质问元靡,当时为何不救常将军,是担心破坏他接下来的计划,还是根本就不在乎一名小卒的性命。元靡语气沉痛,想把刘相夫拉到身侧,她避开。

“阿绾,当时情势发生太快。乌屠有备而来,常将军已是他的猎物。我的人来不及出手。”

刘相夫疑惑元靡将这些告诉她有什么用,她不还是被禁足行宫。说到底,元靡不信她。元靡终于拉到了她的手,语气低落。

“阿绾说得对,我一早就知道挛鞮云湖和乌屠的阴谋,之所以隐忍不发,不过是为了将他们一网打尽。他们先铲除了你,接下来就该是我了。”

刘相夫心里一颤,担忧地看着元靡。元靡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笑得满足,将她拥入怀中,刘相夫这一次没有反抗。

“阿绾,我要出征去西境了,挛鞮云湖勾结大宛,让其趁着汉匈交战之际,入侵乌孙。乌孙为了调兵应敌,境内守卫就会松懈,匈奴大军乘机前来,与乌屠里应外合,不费吹灰之力,占领乌孙。到时候,乌屠为王,会同意大宛借道出兵,与匈奴联盟,共同攻打汉军。”

元靡这一席话,刘相夫信。当年武帝为了汗血宝马,两征大宛。由于实力悬殊,大宛不得不奉上汗血宝马,但大宛报仇之心不死,想联合匈奴,无奈中间隔着一个乌孙。挛鞮云湖此计,正中大宛下怀。元靡不过将计就计,引蛇出洞,尽管知道过程凶险,但若成功,就能将乌屠和匈奴的勾结势力,一并铲除。刘相夫对元靡忽而生出怜惜之情,问他,可能不去,这摆明了要他的命。元靡说箭已在弦上,若不发,乌屠和匈奴图谋乌孙的计谋就会得逞,问她愿意吗?刘相夫无言以对。她是大汉公主,她知道为了大汉的利益,她必须帮元靡,只要乌孙不被匈奴控制,就能确保大汉西域贸易之路的畅通,她和亲的意义正在于此。

元靡掏出兵符,放进刘相夫手里,刘相夫震惊。

“阿绾还记得在雪山圣湖,说过要与我一起守护乌孙吗?我相信阿绾说的是真的。这是乌孙在北境三万军队的兵符,我留下乌孙的右将军助你。我会带着挛鞮云湖一起去西境抵御大宛,途中将其捉拿,以此警示大宛退兵,大宛得知计谋败露,为自身计,想来不会与乌孙鱼死网破。我率大军走后,你用兵符秘密调遣北境军队,先将城内乌屠留守的人马围歼,匈奴会派军来围攻赤谷城,阿绾只要率军抵抗三到五日,我定能回军救援。”

元靡缜密的心思让刘相夫既佩服,又害怕,她心头一滞。元靡为何如此信她?就因为大汉与他的利益一致?她胜任不了他的重托又当如何?元靡去西境,敌暗我明,他若有性命之忧,她又该怎么办……凌乱的心思百回千转,她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刘相夫看着那枚重逾千金的兵符,迟疑未决。

“阿绾只是个弱女子,没有领兵打过仗。”

“可阿绾心里有家国,不比男儿差。阿绾就是我要找的,一起与我守护乌孙的女人。”

刘相夫不再犹豫,接过兵符,跟元靡开玩笑,他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了。元靡心情大好,狠狠亲了她一口,阿绾满面羞赧。大敌当前,生死难料,可彼此以性命相托的信任,情深义重。

战争开始了,一切如元靡所料。只是刘相夫没想到匈奴会派出三倍于己的兵力,连续两天围攻赤谷城。草原上的城池不像中原,修建得固若金汤,土垒的城墙,有时在草原骑兵的铁蹄下,不过纵马跨越的沟壑。匈奴军队断了赤谷城的水源,好在城内已有掘井。

刘相夫不会想到,自己一个柔弱的中原南方女子,会在茫茫大漠成为领兵打仗的将军。号角争鸣,刀光剑影,金戈铁马,纵横驰骋。白天,听着群马嘶鸣,鲜血从刀锋剑戟上滴落。夜晚,枕着猎猎风声,思念在荒凉寂静的黑暗中蔓延。刘相夫不知自己为何有这样多的想念,故园、阿娘、元靡……还有已经不在人世的淳于安。可她想得最多的还是阿娘,她想跟阿娘撒娇,躺在她的肩头,听她唠叨那些听了无数次的话。她知道阿娘也在想她,多少次做梦,她都能听见阿娘唤她“阿绾”,她这辈子还能见到阿娘吗?

一场苦战刚结束,刘相夫站在营帐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淳于安从乱军中朝她走来,她以为那是淳于安遣使他的魂魄来看她。淳于安越走越近,站在她面前,伸手来牵她的手,刘相夫清清楚楚地听见淳于安说话。

“阿绾,赤谷城守不住的。我来带你走,我们去任何地方。”

手掌传来的温热,让刘相夫声音颤抖。

“你还活着?”

“我想到我还没娶你,我不想死,就算投降匈奴,我也要活着。”

刘相夫甩开了淳于安的手,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眼前的故人。她不愿相信,淳于安会成为大汉的叛徒,可眼前的人分明就是江陵那个卓尔不群的才子呀。

“淳于哥哥已经死了,我不会跟你走的。就算战死疆场,我也要留在这里。”

“阿绾,元靡来了也救不了你,匈奴这次对赤谷城势在必得。打不过的。”

刘相夫鄙夷地看着淳于安,他是被匈奴人吓怕了吗?既害怕,何必来这战场。赤谷城的三万大军已经苦撑了三天,命悬一线。淳于安的出现,激起她的斗志,若元靡赶不来,她就与匈奴兵同归于尽。她让淳于安滚开,不要动摇军心。

前方尘沙飞扬,马蹄声急,如降落的骤雨。刘相夫紧张起来,难道匈奴又一次进攻开始了?有斥候来报,大昆莫率军回援。刘相夫喜极而泣,元靡回来了,他们没有辜负彼此的信任。元靡单枪匹马向他飞奔而来,在刘相夫眼里,像神兵天降。离她还有丈远,元靡飞身下马,朝她大步走来,大喊着:

“阿绾,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相夫公主笑着撞进了他的怀抱,娇小的公主被他抱离地面,旋转。刘相夫看到营帐门前的淳于安,正挽弓搭箭。哦,这两年在匈奴,他竟然学会了骑射。离弦之箭朝着元靡背心射来,刘相夫没来得及喊出“小心”,使出浑身气力,将元靡推了出去。迅疾如风的箭头扎入心脏,刘相夫如凋零的落叶,向大地飘落。她听到元靡惊恐的喊声,她落入元靡的怀抱,她气若游丝,说着她最惦念的话。

“别杀淳于哥哥。阿绾好想带大昆莫回江陵看阿娘啊,她见到你这个女婿,一定很高兴。”

十年后,汉与乌孙联手,在西域给予匈奴沉重一击,匈奴继续向北迁徙。一名方士在西域诸国游历,据传方士常骑青牛,有异能,懂养生之术,能不以口鼻呼吸,出入不走门户。无论去往西域何国,国王臣民皆尊为上宾,称仙人。唯独乌孙国,拒方士于境外。又五年,乌孙昆莫去世,方士得以进境,寻到十多年前战死沙场的相夫公主之墓,痛哭不已。旁观之人不忍,告知其墓中无公主,不过衣冠冢尔。方士惊问,公主何处?众人皆曰无所知。然有人亲见,乌孙先王将公主葬于雪山圣湖的王陵中。方士意欲前往,众人笑方士不自量力,雪山圣湖乃乌孙禁地,只有乌孙王与王后才可进入。方士大笑,疯癫离去。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