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彭老师
几天前,闲来无事,指头在手机上捣鼓了一篇小文《小村许家窑》传到网上。没想到当天深夜,就有乡友微信转发留言,“文风正,挺好的,”又说“这是谁家的娃,能否再加些内容,我来推荐发表。”乡友又在微信中说明:这是榆中县作协主席彭巨彦发来的。
“彭巨彦”,何其耳熟啊。
这就是他吗?一个身影摇摇晃晃的从远处走来,越来越清醒,越来越高大。
这是一个个子高高的年轻人,奇绝的瘦,但是奇绝的精神,吧嗒吧嗒的走过来,站在讲台上,一脸的严肃,威严的目光压低了我们的头,我们上翻着眼皮打量着他。
个子廋高,头皮几乎要擦着五年级教室的门楣才能进来,脸白的如刚出棚的蘑菇,但却不甚光滑,上面不少红紫的疙疙瘩瘩,据说是荷尔蒙过剩激发的青春痘。鼻梁上架着一副大眼镜,大眼镜后面射着两束威严的光忙。头发很黑,又很长,很像一个文艺青年,不过的确是一个文艺青年。
第一节课是音乐课,那时候叫唱歌。他进来了,肩上吊着两根带子,带子挂着一个红色的方状物吊在怀里。他唱“解放区的天,”我们跟着唱“解放区的天,”他继续唱“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他挥一下手,我们赶紧跟着“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的天。”
“吱吱,吱吱呀呀呀——”他唱完一句,两手扶着胸前的红盒子,哪个铁样的盒子轻松得开开合合,一会缩小一会展开,一会儿上面伸张一会儿下面收缩,象一个蝴蝶闪动着红色的翅膀。更奇怪的是,随着盒子一开一合,哪个盒子里也唱着“解放区的人民好心欢,民主政府爱人民啊,共产党的恩情说不完啊。”
那是我唱的第一首歌,他写到黑板上的第二首歌是“正月里来是新春,赶上那猪羊出呀了门,猪啊羊啊送到哪里去,送给那英勇的八呀路军。”
唱这首歌时,他要求我们全部起立,要鼓足劲,这样才有赶着猪羊慰问前线打了胜仗的八路军的兴奋和豪迈,才有胜利的欢快和愉悦。在这时候,他便站起来,将他怀中的手风琴夸张的展开,象是飞翔在高空的雄鹰展开了翅膀。随着铿锵的歌声,他似乎吼出了胸中所有的气力,长长的头发飞扬起来,象是小兵张嘎染黑了的红缨枪穗。
这是他带给我们的兴奋与快乐,也让我们第一次知道了音乐和唱歌是怎么回事,因为在他来到这个小学之前,我们课程表上的《唱歌》课都被数学语文或者自由活动课代替,因为没有老师会唱歌。
他给我们更多的是害怕,源自他的语文课。他在这时恢复了严肃严厉甚至是严威的表情。要求的课文段落必须一字不差背会,布置的生字必须默写熟练。往往在上课的前十分钟里,是我们的梦魇,头低得恨不得钻进桌仓,恨不得塞到狗裆。即使这样也避免不了他的钦点。摇头晃脑前言不搭后语背几句便噎住了,站在黑板左思右想半天生字的偏旁却是张冠李戴。惩罚是很残酷的,在夏天教鞭击打单薄的小腿部,几条红色的蚯蚓会刻到小腿肚,几天不见消退。冬天你把屁股撅过去,他却厉声叫你伸出左手,因为右手还要写字哩,一个错别字在手掌用教鞭打五下,毫不留情不打折口,直到手掌又红又肿又木,回到座位赶紧把手覆到冰冷的铁皮铅笔盒上。
语文课不全是害怕恐惧,在点名背诵课文默写生字之后,精彩开始上演。他讲解课文时绘声绘色,由课文引申而来的故事更是精彩,堪比收音机里的“小喇叭”节目或者是“水浒、三国演义”的说书。在作文课上,他朗读他的散文或小说作品,文字优美,情节曲折,内容精彩,结果跌宕,起起伏伏的段落把我们的脖子拉长,把心跳加速弹起。他还诵读我们写得比较好的作文,我对写作的兴趣也是因为曾有几篇作文被表扬产生的。
在哪个80年代我们年轻气盛,社会上也有打架斗殴的风气,特别是那时候刚有的电视上演《少林寺》和《黄飞鸿》,团团伙伙施展拳脚的江湖义气自然渲染了我们。我们也成立了八大金刚的组织,专门围堵挑逗经过我村的别村学生,没经过几次战争,他已经摸清了我们组织成员。一个下午,他把我们叫出教室,二话没说,只用一个桌腿横扫过来,等我们或捂住屁股,或搓摸大腿小腿,或坐或蹲或金鸡独立般跳跃,一阵阵嘴咧牙咬后,金刚不坏之身自然屈服,八大金刚成了八大乌龟。
一年很快过去,我小学毕业去了他校上初中,再就没见过他的面。再后来几年十几年三十余年过去,总也没见过他的面。后来同学发小聚会,每每提及那时候,同学们都把一件件事一桩桩情搜挖出来,你讲着,他争着补充着,一个个乐此不彼哑然失笑欢乐开怀。
世界之大又小,一年的时间很短却缘分深,一别无踪,三十多年后却因为一篇文章能得音讯,也真是怪事,天大的缘分。难道这果,是因为他三十年前对我们写作的鼓励种下的因么?还是他三十年后依然对好的文章和年轻人意欲支持培养的因?
看着他留给作家乡友许曙明辗转找此文作者的微信留言,长久盯着这温热的微信截图,止不住说一声“彭老师,您永远是位好老师。”
想起彭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