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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见大佬

褚澈仔细打量眼前的这个人，经过一年大假之后，丁峻似乎完全变了样。陆永琪交上来的心理分析报告也表明，创伤后压力症也恢复得很好，虽然不见得能打满分，但也能算上高分了。像陆医生这样的专业医师都做不到的事情，谁能做到？褚澈相信自己心里是有答案的，这件事有点棘手，丁峻带着王曼农几乎是高调回归，公开到家里去见父母过春节，这简直就是对部队纪律的挑战。

可是让他硬邦邦地丢出命令勒令他们必须牺牲掉王曼农的工作去结婚（这个估计他们是绝对不干的）或者干脆分手（这个估计也搞不成），褚澈又觉得自己下不了这个狠心。他开口了，“关于这次特训营去木星系的任务，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随着空间的日益开发，有许多商人做起了星际交易的买卖，从太阳系甚至更远的星系带回来一些稀罕元素到地球贩卖。有一艘远洋商务飞船发出紧急求救信号，说是因为事故被困在木星一个无法确认位置的地带，能量罄尽，等待救援。木星系结构庞大，一向默认由原联合国的五常国家管辖，于是航天部向中美两国军方提出营救申请，上面答应了，直接任务派发给航天军特训营。丁峻考虑到可以顺便对之前一直不太稳定的引力场设备进行下一步的试验，于是提出与北京航天局联手，也被答应了。

“引力场设备的调试一直有点问题，”丁峻直接回答，“所以我申请和航天局联手。因为局里有人是当年引力场设备的初始设计者！”

“谁？”褚澈问出来之后才觉得自己有点多余，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王曼农！”果然那小子一脸无所谓公事公办的表情，让褚澈很想在他头上重重地拍两巴掌，这就是铁了心要假公济私了。

于是他非常严肃地说，“提醒你，王曼农是外籍！”

“那又如何？这本来就是一次联合政府授意下的联合行动，等待救援的商业船本来也属于联合政府能源部。”丁峻若无其事地回答，“王曼农虽然是外籍不假，可是引力场设备一直由我们控制并使用……”他的意思是，王曼农还没问中国政府索要专利费呢，你们就偷着乐吧。

于是老头开始公开耍无赖了，“那我要是不同意呢？”他存心看丁峻的反应。

“哦！您是上司，您说了算！”丁峻沉静地回答。但是褚澈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失望的表情。作为一个尽职的上司，他允许手下爱将对自己不满、愤怒甚至是鄙视……但不能允许对自己出现失望的情绪，一个让属下失望的上峰，是带不出精兵强将的！于是他不再反驳，低头在电子文件上点签。

“这一年让你查的那个网络神秘黑客，进展如何？好像最近风平浪静。”褚澈接着问。

“是，我们有一些措施安排，暂时不会出什么乱子，但是对方也很狡猾，一时很难捉到。”因为戴维斯在网络里利用示踪分子不断地追踪卡斯帕，搞得对方措手不及有些狼狈，所以这大半年的确是非常安静地蛰伏，没有再闹出什么问题。但丁峻也知道，平静是暂时的，如果不能把他彻底消灭，终归是网络里的一大患！

褚澈点点头，“回头跟老齐说，我，他，还有总参下来的刘副参谋长，我们三个见见王曼农。”他抬头看看丁峻警惕的表情，“不是正式谈话，你不用紧张，就在老齐家里吧！现在你可以走了。具体时间让老齐安排，下周你们就出发了。”褚澈心想，我得在你小子假公济私之前把这事儿给弄明白了。

但是丁峻没动。

“你还有什么事？”褚澈看他那副样子，不由多问了一句。

“她就一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不要动用这么大阵仗吓唬她了吧？”丁峻开口求饶，心里想的却是，我实在怕给你们三个老头吓出个好歹来。

褚澈嗤笑了一声，“她要是怕吓，从此我这个位子你来坐！好了你可以滚了，回头老齐把时间定了通知我们一声。”

齐政委果然安排得很快，他把老伴提前打发到单位去了。老伴表示很不满，她想看热闹。老齐说，“这事儿半私半公，轻重都不合适，你就装不知道，别在外面给我到处乱讲，回头底下那些猴崽子都闹起来，不好收拾！哎你不是去隔壁看过了吗？还有什么好奇的？丁峻的妈没什么不满意吧？”

“丁峻的妈嘴都合不上了。”老伴说，“出来进去那叫一个美，直到姑娘回单位销假上班去还没缓过来！我就不明白你们这些老头，见不得穷人吃白馍，小两口子挺好的干吗非给拆了？当初晋虎和Elise那事儿，我就觉得你们不地道。晋虎是老实孩子，由着你们欺负，要是换了丁峻……”

“行了老伴，您赶紧去单位，我这儿正忙着，好走不送！”齐政委觉得被老伴气得一个头有两个那么大，娘儿们，跟你们是说不清楚的，多大年龄了，眼里都只有情呀爱呀这点事儿。

褚澈和刘湛海副参谋长先到了，王曼农的航班还要稍微晚点，丁峻去接她。三个大佬就在齐政委的客厅里喝茶说闲话，摆出一副老公公见未来儿媳妇的权威架势。刘湛海年龄不到七十岁，被授中将军衔，和齐政委差不多，为人圆熟而隐忍，对于这件事他的意见就是任其发展只要不出大格就好。褚澈心里暗自腹诽，你们就是不任其发展又能怎么样，说得一个个好像多有风度似的。

前门车响，丁峻带着王曼农进来，他这手心里着实捏着一把汗。王曼农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惫懒样子，笑嘻嘻的。看到三位大佬都已经到齐了，丁峻心里叫一声苦，真是失礼人前，没有让上司倒等我们的理由。但是表面上非常镇定，上去行礼。

齐政委摆摆手，“私人聚会，不要闹得这么紧张。姑娘，有两年没见了，你还好啊？”听到这个王曼农过去和他们轮流握手，嘴里答应，“我很好，谢谢！”齐政委给她逐一介绍。虽然已经在新闻和电视上见过，褚澈和刘湛海还是带着一点好奇，这女娃比电视上看着还要活泼些。

五个人坐下，丁峻把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挺直腰板正襟危坐。王曼农离他稍微远了一点，几乎是坐在其他三个人对面，一直被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刘湛海咳嗽了一声，这里他的职位最高，应该最先发话，“姑娘，我知道这话由我们来问不合适，但是，组织上有纪律，有时候不得不妥协。”

王曼农善解人意地点点头，“我明白，刘先生想问什么？我一定照实回答！”她难得认真的样子让丁峻心里直打鼓，这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前兆啊，不知道齐政委手边有没有放救心丸。之前他一直从王曼农嘴里套话想知道她打算怎么回复上司，结果未遂，有时候王曼农那嘴紧得，严刑拷打都撬不开，堪比从前电视剧里的地下工作者！

“我想组织上的一些规定你已经知道了，”刘湛海继续硬着头皮开始说，“不过我们这属于私人见面，你不用紧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如果组织上能解决的，一定会帮忙想办法。”这什么意思啊？这话一出来，褚澈和齐政委都用不满的眼神横过去，怎么你老人家还能把这个死结给解开是怎么着？

“我没什么要求！”王曼农兴高采烈地说，“这样很好！”

“不是，姑娘，你好像没明白。”刘湛海继续和蔼可亲地解释，“如果你们是情投意合的男女朋友，没有必要这样拖着，对你不负责，对丁峻的名声也不好。”

“啊！”王曼农说，“可是我们并不是什么非结婚不可的男女朋友。”这话一出口，不要说对面那三个老头，就是丁峻也感觉出了一脑门汗。

褚澈有点忍不住了，“整个西昌试验室的人都知道丁峻出入你的住处……”他心想，还要把话说得更难听一点吗，这姑娘的脸皮是什么做的？

“这个是没错！”王曼农带点天真无邪的眼神看着褚澈，“但是我们并不是非结婚不可。虽然十多年前曾经在普号上有过结婚的想法，但是您知道，十年不算短，很多事情已经变了。”她后半句话的语气是学当初的齐政委，惟妙惟肖，让老齐嘴里的一口茉莉花茶差点喷出来。

“那你们现在的这种交往算什么？”褚澈带着不满地问。

“我们是……”灵活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基于两性相互吸引上的彼此需要的关系。”这个回答让四个男人都没听懂。

“什么意思？”刘湛海问。

“就是，sex partner的意思！”王曼农眉开眼笑地说，“丁队长和我，生理和身体上彼此需要！”全然不顾丁峻一脸想死的表情，“我没有想过结婚，对这种老土的事情不感兴趣，天下帅哥那么多，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对吧？如果哪天丁队长对于我没有人身的吸引力了，那我完全可以甩手走人，不用负半点责任！”

齐政委有一种乌鸦正在啊啊啊飞过头顶的感觉，他偷眼看了看丁峻，心里暗自同情，你小子，上哪儿淘了这么个宝贝回来，这辈子可是有得受了。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姑娘浑身上下那股子滚刀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惫懒劲儿，很合他脾胃。齐政委暗自下定决心，如果总参敢因为这事给我儿子穿小鞋，那我就跟你们拼了。于是他咳嗽了一声，抢先发话，“姑娘，你要是这么说，我们就帮不了你了。回头很有可能把丁峻打发到很远的地方去执行任务，反正他也没有家室牵挂。”

他这个威胁正好说到褚澈的心坎里，给梯子都不下台阶，不给你们俩点颜色看看，还真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啊？”王曼农瞪大眼睛，摆出一副很遗憾的样子，转头对着丁峻说，“对不起了丁队长，只好让你儿子跟别人姓了！”

“什么？”四个男人都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王曼农马上通情达理地说，“不过没关系，我会把工作转回里昂局，那里离我父母近一些。但是我不想当单亲妈妈，所以得马上回去找个男人结婚！幸好……”她耸耸肩，“法国男人不太在乎这个，所以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丁峻一副你敢这么干我就杀了你的恶狠狠表情。但是王曼农完全无视，她端起眼前的杯子慢条斯理地喝水。

刘湛海已经觉得自己肚子里要笑开花了，这事儿闹得叫一个滑稽，三个老头加起来能有200岁了，被这么个小丫头调戏得没话讲，他看了褚澈一眼，安抚地说，“姑娘，不要想太多。马上丁峻要去地外执行一个任务，他申请与北京局合作，让你参与其中，我们已经点签同意了。可是你身体要是不方便的话，”他停顿了一下，意思是，临时换下来也没关系。

“我没有不方便！”王曼农马上接口说，“刚才都是瞎说的！”

真的假的？这货到底哪句真话哪句假话！

“我真的是瞎说的，”王曼农赶紧解释，“我还没有做好当妈妈的准备！如果你们真决定让丁队长出去不回来的话，我答应过他，还他老丁家一条命！”

真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真假难辨，兵不厌诈啊，难不成这姑娘熟读孙子兵法？这一套一套的攻守兼备，还真让三个老头子有点受不了，要拿出权威硬压吧，自家的爱将还在对方手底心甘情愿地俯首称臣，也是投鼠忌器。

于是褚澈虚弱地进行最后的抵抗，“孩子这种事要慎重考虑，如果你们不想结婚的话。”

王曼农大咧咧地说，“这有什么关系？我听说在本世纪初中国的单亲妈妈数量就有几千万，相当于大半个法国人口。这说明对孩子的渴望是女性的本能，跟婚姻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不是因为需要一个共同养孩子的男人存在，其实婚姻这种两性结合的状态都可以取消了。啊，什么时候我进了联合政府，就要提一个关于撤销婚姻的议案！”

丁峻实在没忍住，狠狠地踹了她一脚。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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