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 . 游』东北纪行⑿ 独行，五女峰

2023-10-12 本文已影响0人云行笔记

本想从集安打车去到五女峰，但回宾馆的途中，路过客运中心，就顺路进去咨询了一下。售票员告诉我，有班车开到山门下。这让我有些喜出望外，就问，下一班几点？她看了看表说，二十分钟后。

于是，狂奔回宾馆，收拾行李，退了房间，再狂奔回车站，居然还剩了五分钟。

五女峰位于长白山老岭山脉上，是94年林业部批准的全国20个示范森林公园之一。

进入公园有柏油路，车子可以直接开到最深处的洞天皓月景区，我没有这个条件，就只有享受徒步上山的乐趣了。不过五女峰也没有亏待我这个独来独往的背包客，用夹道的浓荫，清新的空气，漫山的鸟鸣以及初秋林间忽然跳跃出的色彩，来欢迎我，陪伴我，也帮我寻觅到了“物我两忘”的心境。

从采石场上山，有一条小路，可以穿越静谧的森林，上到两石夹起的仙人洞。再从陡峭的仙人洞爬上去，可来到一处山间平台，那里靠崖一侧有座观风景的怀古亭。坐在其中，清风拂面，松声阵阵，俯瞰山下，才知道自己已爬了很高，来时大巴车所走的303国道，此时已细如长蛇，盘旋逶迤在青翠的山谷间，而走在上边的车辆真就成了蹒跚而行的甲虫。

由亭而上还有不高的陡壁，再攀上去，便来到了观峰台。一人独坐在崖边的老松下，看眼前群峰连绵，莽莽苍苍，心胸不觉舒展。观峰台，顾名思义，观的是五个女儿化作的峰，我并不识得五女峰是哪五座，但既然知道了她们俊俏的名字，再看眼前的山就个个如身着绿袄的窈窕女子，手牵着手、臂挽着臂、挤挤闹闹着、羞羞答答着与你相望。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山风猎猎地吹过，老松瑟瑟颤颤着探出崖壁的老枝，似也在点头道“是”。我拍着头顶上的老杆和它说，不急，不急……稼轩还有一句说得更好。

“情与貌，略相似。”

从观峰台下来，徒步到洞天皓月大概要一个小时的时间。过了宝塔峰和美容泉，在一个人的路走得耐心将尽时，来到双龙峰下，随着路拐上去，也就到了洞天皓月景区的停车场。

由停车场有小路上山，爬上去可以看到两座刀削般高耸的红褐色岩壁倚立在一起，其中一座上刻着四个字——洞天皓月。从峻拔的石壁间穿过，抬眼望天一线，有两个大卵石被石壁夹持在半空，岌岌可危,摇摇欲坠。仔细看那石头上也刻画着眉眼，犹如人像，这便是所谓的空中悬佛，真不敢相信天公有此造化！不过却也别有洞天。只是这洞天“美景”，赶不上皓月“良辰”，是要打上些折扣的。

洞天对面是仙佛洞，那是一条百米长的隧洞，进去时，小杂货摊卖香的女老板拦住收费，我以为要香火钱，只她说得更现代一些，是电费——点电灯的费。给了，她便冲着山下喊“开灯”，于是山野间传来柴油机马达的轰鸣声，于是隧洞中的一串电灯泡缓缓地明亮起来，于是可以看清楚通道中央一个接着一个，各种材质的佛像憨态可掬的笑容，以及佛像前依然缭绕着的烟火。

关于礼佛，我总认为那是传统，也是心境，只这蜿蜒的隧洞，总还是觉得太过诡异了些，似乎留给坐山雕来搞事业，更适合。

不知不觉地走出了洞天，而心却依然被洞天中的烟火迷绕着。下意识地看到前方有一根树枝，只当我脚将迈过的刹那，那“树枝”竟快速地扭动起来，像一侧弹开。基本上也是在那同一瞬间，我未离地的那只脚，忽地单脚点地，如侠士一般纵身而起，完成了生平最伟大的一次“单腿跳”。

之后的几十秒钟，是只听得到心跳的寂静。当我心有余悸地去仔细考察那根“树枝”时，腿肚子都软掉了，那哪里是什么树枝子，而是一条一米多长的有着深棕色环纹的——蝮蛇。

转过登天崖时，树林上空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响声，那响声越来越密集，以至让人停下脚步、仰着头去寻找，那是一个很奇幻的时刻，直到有一滴冰冷的雨点穿过树叶的重重阻隔，打在脸上，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雨了。

快步走过林间的小道，再穿过一线天，跑下了山。在山下停车场避雨时，管理员见我一人徒步上山，很是“敬佩”，就告诉了我一个“独家秘籍”，在仙人台台下有一条下山的小路。我见雨不大不小，没有停的意思，就谢过他上路了，那个好心人在身后嘱咐我，“沿小路一直走就能下去了”——他是怕我迷路，但无意间也衰减了我的勇气。

冒雨下山，走到那个隐蔽的路口时，确实有了些忐忑和犹豫，我不知道那小路的前方是个什么神秘地界，似乎走大路更保险些。不过临踏过那个路口时，从那条小路的深处还是传来了一种召唤，让我一咬牙改变了方向，我喜欢密林所给予的那种宁谧与森严包围的氛围，我需要小车从路上快速驶过所注定要错过的风景，当然，我还需要一把遮风挡雨的伞。

森林能给我遮蔽风雨，也让我完成一次蹩脚地冒险探秘，只是遗憾，一直让我心惊肉跳的蛇却如我愿的再没有撞见。而我结识的新伙伴是一群比城市里的苍蝇小，又比城市里的蚊子大的飞虫，它们迷恋着我的鼻孔和眼睛，如雾一般飞舞着，直到离开它们森林老家后，还久久不肯离去。

踩在绵绵的腐叶上，穿过细雨润湿后的森林，我寻觅到了从山上欢悦流下的小溪。陪着那快乐的小溪走到尽头，是一段堤堰，堤堰上筑有两个翘嘴兽头，溪水从兽嘴中喷涌而出，那便是美容泉了。

此时，这是你一个人的泉水，你紧可以把头伸到泉水中，去冲凉美容。

其实只有走过森林才能明白，五女峰为森林公园的韵味，就山而讲，那峰真是太平淡了些，既不雄伟，也不险峻，只是山中莽莽苍苍的原始密林为它平添了许多姿色，据说那森林里蕴涵着丰富资源，只或许在什么地方，关东的三个宝贝就与我摩肩而过。呵呵，还好我没带着辨宝的眼睛，也就不枉费寻宝的心思了。

五女峰给你看的姿色，不光在林，还在水。

下到山底，去寻找抗联遗址，但去的路还在施工，又下过了雨，很是泥泞。路上的工人劝我说，没啥了，不如去看水。我看了时间，就听从了他的建议，顺着小道，下到谷底。在那里，一条比美容泉水量充沛许多的小溪，从更高的地方跌跌撞撞地冲下来，于是原本寂寞宁静的山，喧闹了起来。

如果说江河的行程，也是有生命的话，那潺潺而清澈的溪流，绝对是它的童年。少有人的童年不快乐，少有人的童年不将一生多半的歌给唱完。而小溪也在用这快乐来感染你，它一路叽叽喳喳着，天真烂漫地游走于乱石间，忽而疾进成湍流，忽而平静成小潭，忽而从巨石上滑过漫无声息，忽而又纵身一跃势若雷霆。或许我们只有在童年才会有这么多的想象力，或许也只有这山中的溪流才能在岩石的策划上，上演出这么多精彩而灵动的剧目。

喜欢看水这些表演，无论在北京的黑龙潭，还是崂山的北九水，亦或是黄山的翡翠谷，它总能给你寻到藏在记忆厚土之下，童年玲珑而清脆的笑声；它总能搅动你早已混浊、木讷的心，去参悟剔透与轻灵；它总能鼓舞你脱下鞋袜，涉入其中，而当它从你腿脚边轻快地溜走时，山野之趣，林泉之乐却将永印心中。

沿着幽谷，走到五女戏水，又有一条溪流汇入了进来，溪水声势更为壮大，大家集聚成一个又一个的水潭，而后在两侧森林的掩映下向下游欢快地流去，只是我不能与它们一路欢快地走下去了，这里已经到了山下的山门。

将出山门时，和售票员打听去通化的车啥时能到，她看看了看表说快了，因而我赶紧赶到国道边去等。

等车的档口，回首刚刚游历的那山，那山依旧苍翠，依旧在原来的高度不曾改变，只我平添了许多来自山野的欣喜和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