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咸鱼
等到了毕业的时候,我是一条彷徨的咸鱼,因为没有公司要签我。
等到有公司要了却只能签定劳务派遣的时候,我是留在这个池塘里唯一的咸鱼……
我感觉我的前半生一直是在等什么降临到我的身上,我就接受什么,对于主动出击这种事情,简直就是让我穿着超人的衣服去帮煎饼侠洗内裤!
虽然后来,我也转成正式员工,从外省调回了离家乡很近的一个城市,但每个周末仍要骑着我的小摩托往返于工作和生活之间。
于是这样一干就是五年……五年了,我维护的设备一年比一年旧,问题一年比一年多,领导的意见一年比一年丰富,还经常跟我讲着咸鱼、梦想还有蛤蟆两条腿之间的辩证关系。这不由得让我觉得难道干到退休的时候,这台机器就能开出纯洁的格桑花?
一眼就看到我人生尽头的女朋友逼我去升学历。起初我是不愿意的,你们不知道我以前学的专业有多无聊,简单的说就是把一根电线从这头拉到那头,用各种公式算算有没有人在中间偷电。
眼看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女朋友又跟我说:“要不你去考个文科吧。”我一听,更尴尬了。怀着一种从大海回来看望池塘穷亲戚的心态说:“虽然我读书不怎么样,但是让我去读文科,简直就是史家之绝唱!”
“行,那分手。”
“有事好商量,不就几本破书嘛!读就是了!”
文科真香!
它归纳了语言的逻辑!
它揭示了文学发展的规律!
它总结了人思想形成的过程!
最重要的是,我练就老·马的武林绝学——物我两忘,认识和存在的辩证统一!
在知识和周公的辅导下,我的《论认识先于实践匮乏之中如何形成》成书。这书名,我自己也没看懂,可我向一个电力公司投简历时,还是附带了这本书和一封说明信。信主要说明IBM能为企业发展规划提供策略,但是我书中的理论能够使贵公司人的发展先于现有的意识**。
事情出乎完美,他们录用了我。就这样,我在这个公司从一月份拉线拉到了三月份。至于后来我为什么没有再拉电线,那是因为我参加了集团公司组织的“好故事”征文活动。我把我们班组的一个老师傅当作人物进行描写,可我并不了解他,也没有和他进行过深入的谈话。因此,我描写的情节只能从人的有限性和劳动的无限性中展开,其中夹杂着电线怎么拉最快,怎么拉才不会松股,然后再夸大其词地讲述各种不规范操作造成的不良后果,如电线磨损和电力损耗——这种仅凭感觉经验说出来的知识!
我虽然才疏学浅,但是我的认识得到了认可。我就这样升职为部门的一个小主管。正当我进入工作的佳境,准备去实践我那篇《论认识……》的时候,我发现学习会传达的思想远远比我认识得高深。在这往复的日子里,以为我当了大官的老母亲给我打了电话:
“张二叔家小孩准备要上初中了,农村的教学条件又不好,我跟你爸身体都不好,平时有什么事情都是他过来帮忙,你看能不能帮一下。乡镇的教育这么差,你不帮他的话,他的小孩这辈子就废了……”
我改变不了的是这个时代所具有的。人就算上班的八个小时都在学习所有的章程纪律,但是他依旧还会有16个小时跟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做斗争:抱着他手臂说新款包包上市的妻子,搂着他大腿哭着要钢铁侠遗甲的孩子,还有拍着他肩膀跟他说能帮就帮的父母……
我是一条漂在池塘里的咸鱼,春风吹来了荷叶的芬芳,在我粉嫩鲜红的鱼鳞上时不时会有蜻蜓在上面驻脚。
最后,我离开了企业,考了个冷门的公务员。我未曾想到我会从一堆文件扎进了另一堆文件,而这推文件让我随着奔腾的大军扎进了广阔的大山。虽然地处偏远,但是我的小摩托真的是无所不能。它带我来到了偏僻的一户人家,这已经是我成为公务员半年以后的事了。
我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他是我的扶贫对象。我之前的两位同事把这个任务移交给我的时候说:“好好加班,挣多点帮他买几头猪,到了明年说不定国家就给他发钱了。”
刚开始,我真的对他们说的不以为然。这个社会的人怎么会不想着挣钱呢?除非他是找到了世外桃源的陶渊明吧。再说了,眼前这穷山峻岭的环境,且不说出入不方便,就连种的玉米也是从石缝里蹦出来的,怎么可能活得下去。我是第一次来这里,因为不了解路况,并没有驮几头猪过来,只是买了几袋米和几只母鸡。在市场的时候,我也有考虑过没有公鸡的话,母鸡会不会下蛋,但是我以前在农村的时候公鸡也从来都没去母鸡窝里待过,应该没有公鸡,母鸡也能下蛋吧。
我提着东西走进了院子。这是一间很低矮的房子,用石头砌墙,玉米杆盖屋顶。一位年迈得背已经弯下的老大爷推开了门。屋子里,他的老伴正在缝着衣服(似乎所有贫穷的妇女此时此刻都在缝衣物一样)。我简单说了我此行的目的,大爷也就很自然而然地聊开了。起初,我为了拉家常便询问大爷年轻时候的事情。我想着好让他想起自己年轻时意气风发的样子,重新燃起对生活的斗志,正所谓扶贫先扶志嘛!
大爷说:“我年轻的时候啊,十七八的时候就去打仗了。那时候和越南人干仗。越南打仗可狠了,树干上,草丛中,山洞里……我们连队就我一个是因为被炸晕了才活下来!后来仗打完了就回来了,别人都嫌我耳朵不好,我就一直在家里种地了!”
虽然时间只是下午五点,但是夕阳的余晖已经从山峰中慢慢消逝。大爷想挽留我吃饭,我借着晚上山路不好骑车便婉拒了。在我回去的一路上,我都在想着下次我应该怎么把猪驮上来!
但是,好景不长。我读的书越多,我就越无法了解自己。我有时很羡慕那些小混混,他们什么都不需要知道,只需要沉迷于自己那纷繁的发枝,或者坑蒙拐骗得来的物质。但是物质本身是没有意义的,你拥有的物质也不会让你自身变得有意义啊!最后我辞去了公务员的工作,整日躺在床上思考着我和家庭、国家、世界和宇宙空间的意义!渺小的我总想着怎么爱着她们,想着今天要有爱国主义,明天更要有世界主义。解放全人类是可以实现的!
在认识,存在,新的认识,新的存在,更新的认识,更新的存在中……,我死了!那是一个外星人荡着秋千从宇宙中走来的晚上,它在我的面前挥舞着整个宇宙。我没有动就死在了光年之外!
(原创文章,转载需经同意。作者:皮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