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子佳人
1989
牛志近和许渐绿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孩子。上帝在造他们的时候,大概手抖,造牛志近的时候把所有的“好”都用完,草草地造了一个许渐绿。
牛志近的爷爷是大队书记,爸爸是大队会计,老爷是镇里面管教育的副镇长结结实实的富二代。牛志近一出生,隔壁的老王大叔就断言,这孩子将来肯定能成大才。所有孩子中最早的文具盒、最早的小人书、最新的诗歌集都是牛志近的,所有的孩子都希望能够成为牛志近的朋友,这样他们就可以看到那些不能企及的东西了。
牛志近呢,小时候傻乎乎的,稍微大点,就保持了官二代的大部分品格,从小学到初中,所有老师对他都称赞有佳,所有的学生都尊称他为牛班长,如果叫他牛志近招来的就是一顿暴打。
相比之下许渐绿就倒霉了一点。父母都是标准的农民。因为和小队长关系不好,家里分到的地在村子的最边上,每次干活都有两小时在路上。许渐绿7岁之前不知道世界上还有内裤这个东西,为了干活很早就被断奶了,总是一个人端着一个大白瓷碗吃泡汤饭。如果说有什么让瘦小的许渐绿能感到满足的话,那就是爷爷吹了一手好牛逼!爷爷说当年他国民党领导的秘书,写了一手好文章,亲手再过一个日本宪兵,要不是因为万恶的,不对是伟大的文化大革命,他现在早成县里面的领导了!许渐绿从来不跟别人说这些话,但是他自己确信这些都是事实。
高中就像尊监狱,扒光了,水泵冲,穷人富人都一样了。高考结束,两个人的命运在1987年7月30日被紧紧的黏在了一起。
收到通知书那天,天空乌云密布,一片漆黑,所有人都觉得这天气太奇怪了。送信的隔壁老王匆匆忙忙的走了,说自己家的孩子要生了。
“北京大学!”书记家里发出的巨大冲击波,直接穿过隔壁老王大叔家,到了许渐绿的耳朵里,他打开信封,也看到了这四个字,但是没人和他一起兴奋——爸妈应该在去干活的路上。
这时候隔壁老王大叔家的孩子出生了。笨拙的钟表意味深长地“铛”了一声,许渐绿回头看了一下:8:30.
两个孩子一起上路的,一个主子,一个仆人。
北大之大完全超乎了两个孩子的想象,许渐绿还好,本来就知道自己啥都没见过,对于物质几近白痴。但是牛志近不同呀,牛家就是村子里的的巴黎,村子里所有的流行都是牛家引领的,隔壁小王每天起床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看看牛家大婶穿什么衣服,才决定今天要不要上学。
89年是诗人最后的黄金时代。
牛志近和许渐绿偏偏都是学校的才子,被称为“文院双子星”。两个人平时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写作文和给姑娘读诗,在一起的时候大家称兄道弟,暗地里都希望自己可以做得更好。牛志近刚刚夺得了北京市老舍不得文学奖,庆祝的欢呼没有传到学员的梧桐树稍,许渐绿获得自相矛盾文学奖的喜讯就来了。
1999
1999年的北大,在千禧年之前的平静中显得有些寂寞,燕园里不安分的灵魂们肯定不会让这样的情况持续太久。
北大门口来了一个画画的美院女孩,二十郎当岁,雪白的皮肤细腻的如同那年北京的天空,虽然算不得惊世骇俗,但也绝对是超凡脱俗了。要紧的是,她只需要一个男生从宿舍跑下来的工夫,就能信手画一幅美轮美奂的曼陀罗图形,然后写上一个男生的名字送给他。
没人知道她怎么知道大家的名字,也不需要知道。总之但整个文学院的男生沸腾了。
学校的主干道每天在门口处被围得水泄不通,保安出动那天是十月的傍晚,夕阳把浓烈的金黄涂在梧桐的落叶上,整个北京都在一副风景画中。两个保安强行拉她起来。
“等一下!”她的声音之尖利,让每一个人都停了下来,包括人群外面行走的老师们。
姑娘在画上面写上俊美的“许渐绿”三个字,从容走出人群,交给以为老师,“给你!”
这样的举动,像是在罗马广场架起了一个讲台一样,所有人都注视着这两个人。许渐绿正在和旁边的出版者的朋友讨论新书的事情,一脸无辜而不是礼貌的笑了一下“姑娘,你认错人了。”
“就是你!我这辈子要嫁的人就是你,我要跟的人是文学院最有才华的人!”
原子弹一样的话语,冲击波一直传到人群最后面的人,北大的宁静就像满地的落叶,瞬间被点燃,学生们尖叫着,打着口哨。
许渐绿虽然满腹才华,但也是一个28岁的青年人,尴尬的不做所错。倒是那姑娘,像是T台模特一样从容的说“没关系,你在想想,我走了!”说完收拾画板转身就走,没走多远回头说了句“我叫何乐菲,叫我大表姑就好!”
所有人都欢呼不已,包括那些蹲窗口的男生,除了远处的牛志近。
2009
许渐绿并不在乎面前这个女人,不论恋爱、结婚,还是现在,因为一切都来得太容易了。他对生活本无所求,生活却给他如此之多:因为文学上的成就,他成了北大最炙手可热的青年教师,妻子是当年的传奇大表姑。
在一次文学社的聚会上,学生们诵读了牛志近新作的文字“你那白皙的脸庞,像冬日的冰霜,迷惑了流浪的胸膛”,学生们惊叹文字的细腻。许渐绿抽了一口烟,用脚捻灭烟头,随口说道“人群中你说得很少,或者什么都不说,在粗鄙的笑声中,我们坐着,许久,只有我们。”许渐绿说完离开了
“天啊!好帅!”一个女学生捂着嘴巴激动地晕倒,地上的烟头冒出了最后一丝青烟,弯弯曲曲。
牛志近消失两年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2009年,诺贝爹文学奖公布,牛志近冷门获奖,结果公布的当天牛志近出现在了北大,被学生们簇拥着,走到了文学院家属楼门口。
大表姑还是当年的模样,岁月好像对她无可奈何,就像牛志近看见她的第一眼就爱上了她一样。
“我现在是最有才华的人了。”牛志近看着大表姑,表情就像当年夕阳下的大表姑一样。
“恩!走吧!”大表姑跟着牛志近走了,留下睡眼惺忪的许渐绿。
“牛志近!你站住!你说,你凭什么获奖?!!你的文字跟你妈的衣服一样浅薄!”许渐绿几近崩溃。
“凭什么?”牛志近微微一笑“两年了,我每周一篇文章,从不间断,等的就是这一天。拿去看吧!”说着把手机扔给了许渐绿,对于牛志近来说此刻除了大表姑什么都不重要了。
许渐绿逃回房间,打开手机,里面只有一个群:写写看吧(写作小组)
才子佳人几个月后,许渐绿离开了北大,在中关村开了一家小公司“京西报社”—— 京西(可点入) 。
当年的锋芒不见,世间再无许渐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