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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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带你去一处地方！”她说完就牵着我往前走，我也任由她牵着。
“这石山我常来，很少人来这里的，我们爬上去吧！”
“你还能爬得上？”我望着有点高的石山问道。
“小瞧人了是不？我可爬过好几回了。”她回头望了望我，就放开我的手，往石山上走去。
我哪敢让她这样去乱爬，我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摔下来。我急忙冲向前，当先往石山上爬。
此处石山，却是在公园的一处角落里，高约十来米。因为偏僻，来石山这边的人是非常的稀少。
“小心脚下。”我一边护着她，一边慢慢向上爬。其实并不是特别的难爬，因为她一个人都爬过好几回了，对我来说更不是问题。花了几分钟，我们就坐到石山顶上了。
一株苍天大树，就伴在这处石山旁。许是秋天，大树的叶子早已脱落完，只剩些光秃秃的枝桠架在我们的头顶上。那些干的或湿的枝桠，我们伸手就能够着。
今晚是农历十五，虽然不是中秋节，但月亮还是很圆。我折下一小段干树枝递给她，问她道：“以前你总偷偷来这里坐？”
“是呀，没事时我好喜欢来这里，这里安静。”她接过我递给她的干树枝，比了比，折下更小的一小段，然后伸手举过头，“看，短短的它，把月亮都削成两瓣了。”她说完，冲我眨了眨眼，便把树枝递还给我，要我学着她那样……
我鬼使神差般，也学着她，拿起树枝伸到头顶上，然后我也发出大大的惊呼声。
“太夸张了吧？”她抢回那段树枝，便放在她面前的树桠上，“希望下次来这里，我们还能找得着它！”
“刮风会不会吹掉？”我提醒了她一句。
“怎么可能，肯定不会！”她坚定地说道，然后想了想，她又说，“可惜，中秋节过了，要是今天是中秋节就好了，我们在这里过节，肯定挺好的！”
“明年中秋一定带你过来！”我揉了揉她的头，假装深情款款地说道。
她噗嗤一笑，说很难见着我如此这般。我们在石山上，说了很多，也对头上的圆月，许了不少的愿。“也不知道它会不会厌烦我们，我们真作，居然对它许了这么多的愿望！”
我正想回话，她用手捂着我的嘴，然后示意下面有人要经过。
我扭头看了看，可惜夜色里看不太清楚，只知是个女人，她急急往石山这边走了过来。她原来是来这方便的，我们面面相觑，更加不敢说话。那女人也真倒霉，她怎么可能会想到这处石山上还有两个人，正欣赏着她的杰作呢！
我们当然不好意思去看，只是听着些水声时，我便想扔块石头下去吓吓那个女人，却给我边上的她制止了。
“你看，选了处好地方。”我揶揄了她一句。
“小心长针眼。”
“我又没偷看。”我一本正经解释道。
“哪知道你。”她说完便安静了下来，一直仰着头盯着头顶上的星空，“真美！”她把手朝星空伸去，似乎那样就能把它们都攥进手里。
………
她病得越来越重了，走路都愈发艰难起来。但她依旧每天都笑着，但她开始喜欢对我说''对不起''，说她这样让我难受了。
我对她说我没心没肺，不会难受的；我对她说人总是要死的，早走晚走的区别而已。
“陪我去拍组婚纱照？”病房里，我一边给她削苹果，一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她沉默了很久，直到我把苹果往她嘴里塞才回过神来，冲我眨了眨眼，便笑着说：“拍就拍，有什么好怕的！”
我们找了家摄像馆，说了我们的要求，便静等他们排期，我们被排在了三天后。我看了看天气预报，觉得那天的天气似乎不错。
我们向主管医生请了个假，吃了个早早的早餐，我便扶着她出了医院，往摄像馆那边走去。
摄像馆人不多，因为我们预约好了，所以我们一来，化妆师就为我们开始忙碌了起来。
我们选的是汉服，因为我觉得她穿起古装显得特别特别的好看。
化妆花了我们半个多小时，因为我们只想化淡妆，所以我们在化妆的时间上减少了许多。
“假发有点不舒服！”
“没事，好看就好，也不用拍多久！”我安慰了一下她。
拍摄地点是江边，我们以前经常来这里，对这里也算很是熟悉。已是阳春三月，虽然说天气还有点微凉，但今天正好阳光明媚，让我不用特别去担心她的身体。
我们合影了许多张照片，平时我们都很少拍照，更不要说合影。她今天也依着我，说怎么拍都听我的。
“平时我可没这待遇啊！”我在她喝水时在她耳边念叨了一句。
“小屁孩，看你还似没长大一样！”她喝完水，又帮我整理起我那乱糟糟的汉服。
我要她去前面树下拍一张照片，她听了我的。
那是一株桃花正盛开着的桃树，刚好生长在江边，其实以往每年花开的季节，我们都会来江边看望这株桃树。许多飞来飞去忙采蜜的蜜蜂，让她有点点惧怕。但我好说歹说，她还是硬着头皮站定在桃树下。
桃树边上的她，冲我做了个鬼脸，然后转了转身，便把长裙散开。她今天选的是淡青色的上衣，下配鹅黄色长裙，腰系白纱。
风起，片片绵白色的桃花，在风中飞舞，片刻间，她脚下就铺上了许多的花朵。我望了望树下的她，心里忽然就升起了些许的难过。
“这张好看，这张也好看！”我盯着电脑，望着那一张张的照片，然后对身边的她说，“我们有婚纱照了。”
“哪有婚纱了！明明是汉服！”她笑着对我说，“其实我更喜欢这样的服装，那些西式婚纱，哪有这种好看！”
我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因为觉着我们本就是中国人，穿起古装来，自然更显合适。
我们冲洗出十来张照片，然后工作人员就把所有的照片原件，都拷贝到一个u盘那递还给我们。我很开心，她愿意给我留下这些照片。
………
“帮我办出院手续吧！你知道的，我留在这里一点用处也没有，我想回家了！”她恳求我，满脸都是哀求的神色。
我偷偷把这事告诉了她的爸妈，她爸妈说让我来决定。我狠了狠心，便帮她办了出院手续。
她家附近有许许多多的小河，也有许许多多的小桥。我们每天都会出去走走，走那些常走的路，因为我们都喜欢走路。虽然她体力上有点吃不消了，但她这样坚持，我也只好随她。出门时，我总帮她带着止疼药，生怕她在外面，会疼得受不了，但她陪我出去时，却一粒止疼药都没吃过。
“开摩托车出去？”她指了指她爸那辆老得不成样的摩托车，对我说，“好久没坐过摩托车了。”
我很快便把那辆摩托车推了出来，上面许多的灰尘，我找了条毛巾把黑色垫子擦了又擦。
“我爸真懒，这么脏也不擦擦！”她小声嘀咕着。
我说：“你爸哪还有心情管它！”这是实话，但我说出来马上就后悔了，因为我从她那忽然低沉下去的情绪可以看出，她肯定会因我这句话而联想到许多东西。
摩托车许是放太久了，电子打火已经不起作用，我使劲踩了半天，才把车子启动，“上来，抱紧点！”
她忙坐了上来，紧紧抱着我。
“别横着坐，我怕把你颠下去。”
“你不会慢点开哦！”她虽然这样说，但还是重新坐好，可能真怕我把她颠了下去。
“去哪里？”
“去我小学看看？好怀念那里，我好多年没去过那了！”
我不太认识去她小学的路，她就帮我指路。我们运气不怎么好，到了半路却碰见人家正在修路，“前面修路呢，过不去。”
“那回刚才那桥下走走！”
我调头，往来时的路，又慢慢开了回去。到了桥头，我们把车子扔在桥上，从一处小路走到桥下。
“鸭子，那里有鸭子！”她惊喜地说道。
“要不要我下去抓只上来？晚上我们就有鸭汤喝了。”我笑着捡起石块，就往鸭子群扔了过去。
“觉得你真够坏的，人家好好在那游泳。”她望着四处逃窜的鸭子对我说。
“好喜欢这样的地方！”她静静坐在一块石头上，使劲感叹着这些小地方的美。
我把她背上了桥，她出来久了点，已经很累了！
我趁她熟睡的时候，问她妈妈要了她家的户口本。
“你身份证呢？”我问刚醒来的她。
“在包里，干嘛，请我看电影？”她好奇地问了句我。
我从她包里，翻出她的身份证，便把她抓上了车。
“去哪呢？”车上的她，好奇地问我。
“到了就知道了，不会把你卖了，放心！”
我一路把车，开到了民政局。她也知道我要干什么了，她沉默了许久，直到拍照的时候才问我，问我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说怕我以后后悔。
“关你什么事？别说话，坐好，挤点笑容出来！”我恶恨恨说道。
出了民政局，我扬着手里的结婚证，冲她说：“哈哈，你终究还是落在我手里了！”
红着眼的她，忽然不再顾忌旁人的目光，放下了所有的矜持，不管不顾死死抱着我！然后也恶恨恨地对我说：“戒指呢？”
我尴尬地笑了笑，我居然把戒指忘掉了。好在，她还算好说话，我们进了''周大福''，选了枚简单的戒指。
“谢谢你！”她说完就把手伸出来，示意我给她戴上戒指。
戒指很简单，显得特别的朴素，没什么花里胡哨的衬托，只因为我们都喜欢简单。她的笑容一直就没停下来过，自打她戴上了那枚戒指。
………
她走的那天，一直下着大雨，我撑着她送我的那把红色雨伞，为她送行。
似乎这座城市，就剩下我了。一天下午，无所事事的我，重新找到那个为我们拍摄的摄像馆，我花了些钱，把她那套曾穿过的汉服买了下来。我是如此的怀旧，以致她用过的东西，我都想收集起来。在我们的房间里，她给我留了很多很多的书，给我留了很多很多她曾拾捡的秋叶，也留下了许许多多的回忆。
“明天又是中秋了！”我低声念叨了一句，然后便出了门，往超市而去。我很久很久没进过超市了，以致我对超市都有了点陌生感。好在，节假日里，月饼总是摆放在最打眼处。我只买了一个月饼，虽然我不喜欢吃月饼，但我还是买了一个。
中秋节虽然是个阖家团圆的日子，但我还是离开了家。我怀里揣着那块月饼，就步行到了公园。我爬上了那座石山，静静等那月亮升起。
去年的我，曾答应过她，我会在中秋节的晚上，带她来这里赏月的，可惜我似乎办不到。
“哈，月亮可真圆！”我笑了笑，便拿出月饼摆放在脚边，“我来了，是你不守信用啊！”
我笑着把那个难吃的月饼，啃得干干净净，便静静坐在石山上赏月。
“月依旧，梦难圆，巍巍石山，繁星如织，徒奈何，只影叹长空！”我望着天上的圆月，喃喃自语念着不着调的曲子，“好希望这个中秋你也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