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我的世界路过
不论生死,她知道这一切总会结束的。她希望自己能在结束的时候把这一切都记下来,算是给这数年的苦难一个交代。哪怕结局真的是她走上了天台,她也要把这些回忆留在这个她曾经热爱过的人世间。
可在这件事情上,一向自诩悲观的她,还是太过乐观了。因为她什么都不会记下。如果说每个人的记忆都是一把筛子,那她的那一把,筛孔格外大些。
痛苦本没有意义,所以你如何利用痛苦,痛苦便具有了怎样的意义。于是,有人用它来鞭策自己;有人用它来成就艺术;有人用它来寻回初心;还有人,单纯地厌弃它,视它如瘟疫。而她,则想记下它,至于文字的意义,她则不再多想。
曾经她以为,限制她的,会是她拙劣的文笔,那也许不足以支撑她的表达。可后来她才明白,真正的瓶颈竟是她的记忆。
痛苦,在她的记忆里早已凝缩成这两个抽象的文字和几幅不知真假的静止画面。
她想记住自己曾经痛苦过,所以“痛苦”这两个字被留在了她的记忆里。它不会为它填充上必要的情节,也不会捎带着记录下曾经的情绪。那是干瘪瘪的两个字,她看着它,就像看着其他所有的汉字一样,她似乎理解,却又不会真的懂得其背后的含义。这两个字,是从自己的记忆里取出来的,还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似乎都没有区别。
她想记住那些曾经流着泪的夜晚,所以倚在床角的那副画面留在了她的脑子里。似乎是真的,可她也无法否认那也许只是一幅被自己一日日描摹之后已经失真的画作。有时候,她会为这幅画加几滴泪;有时候,她会为它填几声雷。这似乎是她的记忆,也是任她打扮的布娃娃。有时候,她会努力劝说自己这是真的;还有时候,她会带着鄙夷嘲讽它的虚假——因为它是死的。它就像是一片从大海里捞起的一片树叶,你想说通过它你看见了一棵树,岂不是可笑?
还有几幅其他的画,可都是一样的寡淡。每当她想起它们,就像看着不知是谁画的一幅画一样。也许画家的功底还算不错,总能让她从中读出点什么,可她总也不能确定那是画家当初想表达的,她无处去确认,因为画家已经死了。
那些日子,她从中走过;那些过往,也许仍在以各种各样地方式左右着她,除了以记忆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