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和羽毛.2
我知道这幅画是卡拉瓦乔的作品,但我只是记住了他的姓,甚至连姓我也不会拼写,我确定标题是《朱迪砍下某人的头颅》,但即便是刀架在我的脖子后面,我也拼写不出霍洛芬斯这个名字。
还剩30秒。也许我只要在纸上写点东西,管他什么东西就可以得分,所以我按照读音写上了Carevagio,但看上去不对劲,我记得有一个字母是双写,所以我把它划掉写上Carrevagio,还是不对,我又试着几种不同的拼法,但一次比一次差,只剩20秒了。
在我旁边,凡妮莎还在不停地答题,当然了,她属于这里,她字迹整齐,我能看清楚的看见她所写的内容:米开朗基罗•梅里西•达•卡拉瓦乔。在名字旁边,同样漂亮的字迹写着:《朱迪砍下霍洛斯芬的头颅》。还剩十秒,我抄下了答案。不过,出于一种选择性的诚信,我没有写下卡拉瓦乔的全名,因为那就是作弊了。投影仪一闪,展示下一张幻灯片。
考试期间,我又偷瞥了几次凡妮莎的答题纸,但是没戏,我不能抄她的论文,可我又缺乏基本的知识和文体技巧,不知道如何撰写自己的文章。在这种情况下,我一定是把想到的一切都写下来了。我不记得考题是否要求我们评价《朱迪砍下霍洛芬斯的头颅》,但如果是的话,我肯定会写下如下印象:女孩脸上的淡定,与我杀鸡的经历不符,如果语言准确,这很可能是一个绝妙的答案——女人的平静与作品的现实主义风格形成强烈反差,但我怀疑我的答案能否给教授留下深刻的印象:“砍鸡脑袋时,你不应该微笑,因为嘴里可能会溅上鲜血和羽毛。”
考试结束了,百叶窗打开了,我走到室外,站在冬日的严寒中,凝望着瓦萨奇山脉的峰顶,我想留下。群山,依旧陌生而险恶。但我想留下来。
我等了一个星期的考试结果。在此期间,我两次梦见肖恩,梦见我发现他躺在柏油路上,生命垂危,梦见我把他翻过身,看见他的脸被鲜血染红,我悬浮在对过去和未来的双重恐惧中,我将这个梦写进了日记。接下来我有写到: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小时候不被允许接受良好的教育。我没有解释为什么这么写,就好像两者之间的关联显而易见。
几天后考试,结果出来了,我没有通过。
有一年冬天,那时候我还年幼,卢克在牧场上发现了一只大脚猫头鹰,它几乎冻僵了,昏迷不醒。它通体烟灰色,在儿时的我眼中,体型和我一般大。卢克将它带回屋里,我们惊叹于它柔软的羽毛和无情的利爪。我记得父亲抱着软绵绵的身体,我抚摸着它那光滑如水的条纹羽毛。我知道,如果 它是清醒的,我永远无法如此靠近它,触摸自然的生灵是对它天性的违背。
它的羽毛被鲜血浸透了,一根刺扎,穿了它的翅膀。“我不是兽医,”母亲说,“我只给人治病。”但她帮它拔掉了刺,清洗了伤口,爸爸说,翅膀需要几个星期才能恢复,而猫头鹰在此之前会醒来,如果它发现自己被困,或者被捕食者包围,为了获得自由,它会将自己拍打致死。他说,那是一种野性,可在野外那样的伤口是致命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