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转眼到了九九年国庆，一帆他们要准备要实习了。实习的步骤是先在学校进行为期两周的车床操作使用，完后则由系里出面联系各个实习单位。
像计算机类、电子类的一般都联系到发达省份的企业去实习，而像地球物理、测量等类的则联系到各个地质队去实习。成坤是测绘系的，他被派到福建一地质队去实习。一帆则被派到杭州一公司去实习。来年五月前，只要完成毕业论文就能毕业了。
十月底，一帆他们到了杭州一家实习公司。这个公司不大，共二十多人，主要生产钢丝测力仪、压力试验机等。测力仪主要通过测试钢筋的硬度和韧性，从而判定钢筋是否达标；压力试验机则主要用来测试砖块等的承压等是否达标，这都属于自动化控制中弱电控制强电的内容。
该公司总部在杭州市区，分部也就是主要生产区则在杭州的郊区。一帆和同时实习的魏龙被分到了公司分部。公司分部是集体制时候的伞厂，伞厂倒闭后，现公司的老板就把这块地皮买了下来。分部厂房的面积很大，约二十亩左右，院内有十几间平房和一栋六层高的楼房。平房中均放置着车床机床等设备，楼房的一二楼是办公室。
一帆和魏龙被安排到六楼的一个套间里，房间里的环境非常不错。从楼房窗户外面可以看见田地里绿色起伏的稻田和远处翠绿而低矮的小山.....
刚来到这里，看到环境不错，伙食也好，两人非常兴奋。他两跟着毕业于浙江大学计算机专业的康师傅。康师傅对单片机和VC++已达到纯熟的地步。
一帆对VC++学的并不好。于是到星期天，他和魏龙赶紧跑到杭州新华书店买了好几本VC++来进行恶补。康师傅非常执着，读起程序来，好几个小时眼睛都不眨下。跟着康师傅，一帆感觉自己的专业知识太少太少了......
工作学习之余，一帆、魏龙和吴师傅等常会在一起下棋。魏龙曾是学校象棋协会会长，当然，公司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和在宿舍一样，晚上，一帆和魏龙总要下几盘棋才睡觉，不过一帆几乎连一盘都赢不了。当然，星期天了，两人常会坐公交到杭州逛逛街，或者到西湖边上去转转......
实习的生活忙碌而充实，一帆在实习中学到了很多知识。因大学生已经不再分配工作，一帆常常关注着杭州人才交流会。魏龙则因为最终要回老家工作，所以他对人才交流会漠不关心。
两个月后的一天，杭州举办定期人才交流会，一帆做足了准备，向公司请了假，如期参加了人才交流会。交流会上，最吸引一帆的职位是一上市公司招聘计算机、外语、财务等专业，一帆毫不犹豫，迅速投递了简历。
没过几天，公司通知一帆面试，他立即请了假去去了。然而，到了该公司他才了解到，招三四个人的职位报名了一百多人，而其中研究生就有好多。
面试是在一个大的会议室里进行，待试人员都在公司院内等待。一帆想着既然已经来了，就只好撞撞运气，也熟悉熟悉面试流程。当然，他对应聘并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希望。
面试很慢，说明面试很细。一帆等的很无聊，于是走出人群，到公司院内的花园旁蹲下来点了一支烟。现在他还在犹豫之中，他想干脆走了算了，这么多人哪有希望，但随即他又想，既然请假来了，就耐心等等吧，至少会会给自己一个锻炼的机会。
吸完烟后，他懒散而慢腾腾的向待面试的人群中走去。快靠近人群的时候，突然，他看见人群中站着一个女生，很像郑丽洁。这女生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低着头不断的翻看着自己的简历。
如此的似曾相识，一帆突然心跳加快、惶惶不安，随之则异常兴奋，“会不会是自己看错，不会这么巧吧！不过人像人这种现象太普遍了！”他心里自言自语。
一帆急切的靠近人群，来到那女孩的后面，他兴奋的险些叫了起来，不错，应该是郑丽洁。他和郑丽洁相处了很长的时间，就是感觉都能感觉出来。
他不由得疾步走出人群，站在人群外面，再到侧面看看，基本上是绕了一圈，他现在已经基本确定是郑丽洁了。但怎样跟她打招呼呢？他兴奋的发抖，于是又来到女生背面的人群外面。
他想了几分钟，他想来个出其不意的方式，无论如何，这次再不能错过郑丽洁了，他隐约的感觉到了缘分的真实。
于是他不顾一起，惶惶不安的挤进人群，直到站到那个女生的后面。现在他仍然暗自好笑，他心想：“天底下还有这么巧的事情。”
当他终于确定无疑的时候，他凑近到那女孩的耳旁，“同学，马上该你面试里，请认真做好准备……”
没等他说完，女孩惊讶的转过身来，睁大眼睛看了他一眼，突然，她叫了一声“啊......”声音虽然不大，但引得周围的人都转过来看着她。
“怎么是你啊，我简直不敢相信，你怎么到这里来？”郑丽洁脸色苍白、惊的目瞪口呆，随即她又说道：“看来世界并不大！”
“世界不但不大，而且很小！”一帆笑着说。
“你能在这儿，我怎么就不能，你走到哪儿，我就跟到哪儿，我跟踪你好久了，不幸的是你才发现。”一帆眨着眼睛继续说道。
“你还是这样爱开玩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跟我一样，你不是应聘还能到这里来？”郑丽洁调整了些情绪，眼睛里闪耀着快乐的光芒。
“咱们俩在这里相见，就说明都应聘成功了。走吧，出去走走，要在这个公司求职成功我看没有希望！也包括你。”说完，一帆直接拉着郑丽洁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两走出公司大门，心有灵犀似的穿过公司对面的马路，两人似乎还沉浸在虚幻和猝不及防当中。
“先转一会儿，中午随便吃个饭吧！”一帆停下来说道。
“行啊！”郑丽洁点了点头，两人开始不约而同，沿着街道边上并排行走......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真是奇怪，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郑丽洁还没有从惊奇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你彻底的拒绝了我，无情的背叛了我，当然你就不会再见到我了，这有什么奇怪的？只是似乎是老天违抗了你的旨意罢，所以才能和你相见啊？”一帆带着无法掩饰的愉悦,“如果今天能遇到你，我想，缘分应该是真实的，有些事情是冥冥注定了的？”
“什么注定了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郑丽洁好像故意要一帆说的更清楚些。
“你当然清楚，我说注定了的，就是从现在开始，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离开你了。不过，可能这个时候你又有理由了吧！这次遇到你，我应该不会再耽搁你的学习了吧！”一帆又补充道：“哎，不过也难说，我还是控制住自己吧！一厢情愿有时候并不好！”
郑丽洁笑了笑，“你的反应够快的，我还没说什么，你就给你提出了问题，然后又快速的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什么啊，这都是你以前给我造成的伤痕，还不给我好好治愈治愈，安抚安抚！”一帆爽朗的说道。
“以前......”郑丽洁将这两个字拖得很长，但又欲言又止。
“不说以前了，不要辩解和表白了，以前已经过去了，就说说现在吧！”一帆打断郑丽洁的话。
“不不不，我还是说清楚，那就是我坚守了我的诺言。和你分手后，我再没谈过对象，很长时间，我同样走不出你的阴影......后来我全身心的投入到学习当中，并且过了英语六级，专业八级，也拿到了教师资格证，我父母最希望我能当个教师。”郑丽洁说着，也无意中靠近一帆，显得格外亲切。
一帆明显的感受到了郑丽洁直面的表白和热情，他满怀希望的听了下去。现在他似乎心里又有底了，因为他感觉郑丽洁对他的感情依然没有改变，一种久违了的自信又重新升了起来。
“可是，那时，你的出现其实打乱了我的生活，我思绪繁杂，根本静不下心来学习了。和你相处的那时候，对我而言，既是一种快乐，更是一种莫名的痛苦。加上我家里常忠告我，说大学里谈成的不多，而且会耽误学习。还有就是你的生活那么紧张，而你那样破费......各种原因吧，我只能忍痛割爱，把一切投入到学习中！”一帆没想到郑丽洁见他才这么短的时间，开始滔滔不绝的“澄清”和“表达”着什么。
“都是你妈妈误导你了，感情就是感情，感情就是一种感觉，如果你始终保持一种理智，那就叫理情而不叫感情了。别说以前了，其实和你分开后，我也学了很多。哎，以前已经过去了，就说说现在吧，我想听听你说说现在有新的打算吗？”一帆酸溜溜的半开玩笑半郑重其事的说道。
“我的打算和你应该一样啊，就是先找个工作单位，一来可以挣钱，二来......”没等郑丽洁说完，一帆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这个当然我知道，我是说我和你之间的事情你有啥打算？”
“刚刚见了十几分钟，和你一直说话，这么短的时间我能有什么打算。哦，有打算，那就是我不准备应聘这家公司了。哎，那你有什么打算？”郑丽洁红着脸，眨着那双迷人的眼睛，妩媚的说道。
“让我说啊，你会听我的吗？”一帆鬼着脸。
“会啊，这次听你的！”郑丽洁认真的说道。
“那我就说了啊，我的打算是，咱们干脆现在就结婚！反正这次巧合预示着咱们要结婚，否则，我们会辜负上天的意愿。”说完，一帆酸溜溜的哈哈大笑。
“滚滚滚，你这个坏蛋！”郑丽洁说着朝一帆的胳膊上狠狠的掐了一把。
“不过我说正经话，你听着啊，这次你再不要逃避自己的感情了。”过了一会，一帆略显镇定的说。
“可那个时候你其实也不勇敢啊，要是你再勇敢一点，或许也能攻破我的防线！”郑丽洁说。
“得得得，现在还怪我了，你当时看起来愁眉苦眼，仿佛天要塌下来，长时间不理我，翻脸比翻书都快......哎，‘舌头’是软的，里外输赢都能说。”一帆顿时感到很无奈。
......
一帆和郑丽洁在这里相见，都令彼此开心而诧异。一帆明显的发现，这次郑丽洁真正的向他敞开了心扉。两年了，郑丽洁丝毫不掩饰对一帆的感情。此时，一帆内心的自豪感和成就感再一次在他的心中升了起来，他感到无比的兴奋和快乐，这种心情简直难以用语言来描述。
中午两人到一巷子的川菜馆吃了饭，吃完饭后两人都留下了各自的传呼号和公司地址后就都回了。原来郑丽洁也在实习，她在杭州一所初中教英语......
……
春节到了，一帆同样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学校过了年。过完年后，他直接到杭州继续实习。现在，只要到星期天，一帆就坐车去找郑丽洁去了......很明显，郑丽洁也放下了以前的顾虑和负担，开始大胆的和一帆交往起来，而且多次到一帆的公司来找他。现在，两人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天。闲暇时，两人常常背靠着背、手拉着手行走在杭州的城市和郊区，在一起追忆往昔美好和青涩的岁月。他们在一起吃饭都感觉到有滋有味，幸福和青春洋溢在两人的脸上......
做好所有准备，缘分不一定会到来；毫无准备，恍惚之间，缘分兴许就会悄悄降临。曾经的一帆，是班上唯一的贫困生，因为自卑、敏感，因为贫困、寒酸，他内心总感觉到自己低人一等。尤其是郑丽洁拒绝他后，他感觉自己的自尊受到了严重的伤害，甚至更加的自卑，他痛苦了很长时间才走出阴影。
但现在，他不那样认为了，即便是实习，他每月也领了工资，尽管很少，毕竟半步已经跨入了社会。现在他坚定的认为谈婚论嫁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尤其是和自己心爱的人。
四月一个星期天，郑丽洁带着一帆去富阳游玩，一大早，两人坐上了发往富阳最早的一次班车。正如郑丽洁说的，富阳还没到，就感觉到美景如画了。通往富阳的公路在富春江边盘绕，一边是富春江，一边是峭壁的山林。此时，阳光明媚，山上的野花漫山遍野，它们竞相开放、争妍斗艳，有红的、黄的、粉红色的，灿烂的色彩和芬芳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富春江上来来往往的船只上响着隆隆的汽笛声......
看到这些，一帆眉色飞舞，他转过头对郑丽洁说：“你不知道，在这极致美妙的画中，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啊！”说着他又把头转向车窗贪婪的欣赏着外面美丽如画的风景。
郑丽洁说：“这里被称为第二漓江，当然美啊！”
一帆连忙答应：“确实如此啊，当然漓江我没去过。”
“我也没去过啊！”郑丽洁说。
一帆应付似的答道：“等有钱了，我一定带你去漓江！”
“哎，我认为关键是心情，什么时候能有钱呢？兴许等我们有钱了，我们就老了！”郑丽洁此时有点多愁善感。
“嗯，这话或许有道理，我发现你跟我在一起，你长进了很多！”一帆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
“去你的，你这个不正经，你哪知道我的意思？”郑丽洁显得更加深沉。
“你看看，你又乐极生悲起来了！我发现，这个女人啊......”没等一帆说完，郑丽洁打断他的话：“什么乐极生悲，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该不是又要干什么大事而拒绝我的事情吧！”一帆急切而又打趣的问。
“你看你，一点自信心都没有。”随即她又陷入沉思的说：“这个人啊，就是做不到恰到好处，难怪老人常说‘中庸’，知道‘中庸’是什么意思吗？就是不偏不倚。”
“这么美的风景不看，来之不易的惬意不享，一天到晚想什么呢？说的我云山雾罩的。”一帆说道。
“和你分手后，有一个男的追求过我，他太过自信而显得极度自负，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似的，不就把自己弄的油头粉面嘛，我不喜欢这样的人!”郑丽洁说完后看着一帆，“而你呢，只怕我说句重话就把你伤了，你总是好像欠了人家似的，一点也不自信！要抬起头来，白长了那么大的个子！自尊和面子有时候会害死人！”
“哦，绕了这么大的一圈，原来还是说我啊！你就直说，哎，我到底记得你是心直口快的人啊！”一帆时不时的朝向窗外，听了这话脸上显出了酸溜溜的表情。
“我是说，哎，你可能没想过，要是你能留在杭州就好了，或者能到我老家工作，我就幸福死了！这是这段时间我一直思考的问题。”郑丽洁郑重其事的说道。
“你没看到我尽量留吗？但通过几次面试，我发现像咱们这样普通院校出来的，留在杭州找个好工作的可能性不大，也包括你！”一帆此时才知道郑丽洁心里想的事情。当然，他知道郑丽洁老家是丽水的，家庭条件还可以。听郑丽洁说，她老家的风景比这里差不了多少。
“能不能留下那咱们争取，但感觉你常想着回去，说什么西部大开发啊，说什么要跟许望成创业啊，说什么要带动你们高崖坪致富啊，常梦见家乡啊，说什么你们那里四季分明，什么红绿黄白啊，还说什么秦腔怎么怎么好听……”郑丽洁滔滔不绝的说着。
“哎呀，四季分明、红绿黄白那可是真的啊，春天的‘红’，夏天的‘绿’，秋天的‘黄’，冬天的‘白’，这都是事实啊。再说了，那不是咱们聊天的话题嘛！你看你，说者无意，听者有意。”一帆真没感觉到郑丽洁把他的“宏伟蓝图”全当回事了。
“感情不是儿戏，我父母常给我这样讲，要是能到我老家那就太好了！反正咱们永远能在一起多好！”郑丽洁开始的憧憬着未来。
“能到一起，嗯……这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啊！”一帆停顿片刻，带点坏坏的神情说。
郑丽洁急忙问：“有啥简单的办法？你说。”
“跟我回渭州，回高崖坪，这样......”没等一帆说完，郑丽洁打断一帆的话，“你这么狠心啊，你好歹姊妹弟兄都有，我父母只有我一个女儿，我去了谁照顾我父母？你这个人真没一点良心！”郑丽洁似乎很生气。
“走着看吧，路是走出来的，这样好的天气，这样好的风景，说这些事情，有点扫兴！”随即他又说道：“行了行了，这些事情咱们以后说好吗？别影响咱们的旅游。”一帆显得很不耐烦。郑丽洁听了默不作声，一言不发了。
一帆现在真不想这些事情，他现在只想的，就是富春江边的这些美景，他不想错过，确实太美了，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美妙奇特的景色。
下了车后，两人出了汽车站，来到街上转悠。山清水秀，景色绮丽，“天下佳山水，古今推富春”，这是富阳最真实的写照。富阳市区并不大，三面环山，一面通向富春江。富阳最大的主干道叫孙权路，这里是三国孙权的故乡，也是郁达夫的故乡。
吃完饭后，两人又坐公交到洞桥镇观赏了金灿灿的油菜花，到胥口镇观赏了碧波万顷、曲折有致的逍遥岩岭湖，这些美景令人流连忘返......
回到富阳市区很晚了，两人已经疲惫不堪、饥肠辘辘了。此时也没有到杭州的班车了，两人吃完饭后只能到富阳住了下来。郑丽洁为此思索和迟疑了很久，直到一帆霸气的拉着她，她才恍惚的跟着一帆登记了旅馆。
当晚，一帆犹豫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亲吻郑丽洁，郑丽洁挣扎着，她心跳的很快，满脸通红，陷入激动和惊恐之中......直到郑丽洁突然清醒，用力一推，“别过分啊，不要得寸进尺！”一帆才草草收手，其实他比郑丽洁还紧张万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