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界016：畅游，怪兽与少女

文/韦步峰

《潘神的迷宫》海报

毫无疑问，奥菲丽娅（Ofelia）出乎意料地由凡人变成冥界的公主，是对现实最耐人寻味的讽刺。古往今来，自有鬼神梦想人类的自由幸福生活而努力：爱丽儿勇敢地冲出海底世界，战胜海巫的魔咒，追寻到自己期待已久的感情；白蛇、七仙女向往人间的恬淡生活，虽历尽磨难但终不悔……由吉尔莫·德尔·托罗（Guillermo del Toro）编剧、执导，2006年制作完成并上映的少儿不宜影片《潘神的迷宫》（El Laberinto del Fauno）毕竟爆出一个与之相反的，人类面对残酷的现实，逼不得已选择了向往魔幻世界的冷门。

潘神（Pan），又译作“帕恩”，希腊神话中司羊群和牧羊人的神，被描绘成半羊半人的形象。他吹奏着自己发明的芦笛以纪念在被他追求时变成了一根芦苇的仙女绪任克斯（Syrinx）。潘神最初是在阿耳卡狄亚（Arkadia：ark原意为躲避、避开，后指方舟；adia指阎王，Arkadia指躲避灾难的意思。被西方国家广泛用作地名，引伸为“世外桃源”）的神庙里祀奉，后来逐渐由地方性的神祗变成狄俄倪索斯（Dionysus）的从神之一，后被认为是帮助孤独的航行者驱逐恐怖的神。

在“进入”冥界之前，奥菲丽娅的孤苦的。她很不喜欢身怀六甲的母亲卡门带着她前往继父维达率队驻扎的地方，那里有连绵的山和茂密的森林。更何况维达草菅人命，杀掉一对拿着猎枪打兔子的父子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维达是负责在西班牙北部镇压、逮捕当地游击队的法西斯军官，“接卡门母女同住与其说是共享天伦还不如说只是要亲眼见到卡门把属于他的骨肉生下来”。他唯一的乐趣是研究各种刑具来折磨残害被抓来的“反叛分子”。不小心动了胎气的母亲只能卧病在床，奥菲丽娅只能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度日，陪伴她的只有那几本看了多遍的大小不一的童话书。

但奥菲丽娅的善良被一只化作竹节虫一样的精灵发现了——她将丢弃在路边的一尊石像的“眼睛”重新放了回去——并且尾随她们母子到了维达驻扎的地方。一天夜里，精灵依照奥菲丽娅童话书中的形象显了元身，并带她来到一个神秘的迷宫里面修建在地下的废弃的磨坊。这里是冥神为进入人间不幸殒命的女儿返回冥界而特意留下的入口之一（也是仅存的一处，其余的入口均遭毁坏）。奥菲丽娅见到了迷宫的守门人——长着山羊犄角和透明眼珠的半兽人法翁。法翁正在等待她的到来，并且告诉奥菲丽娅，她是一个没有欺骗、没有贫穷的地下王国里走失的公主，重返王国必须完成三项任务。随后，法翁给了奥菲丽娅一本书，让她一个人的时候按照书上“提示”完成任务。

第一个任务是解救一颗频临枯萎的老无花果树。有一只古蟾住在树的根部，严重妨碍了古树的生长。奥菲利娅在满是臭气熏天且布满硕大的淫虫的树洞里爬行，设计让蟾蜍吞下了三颗“石子”。蟾蜍死掉了，奥菲丽娅拿到了古蟾体内的金钥匙，但奥菲丽娅弄脏了母亲给她的新衣服。但在完成第二个任务（去有怪物休息的血腥盛宴大厅偷匕首）的时候奥菲丽娅因为没有经受住葡萄的诱惑而惨遭失败，牺牲了陪她一同执行任务的两个精灵，差点搭上自己的性命。在那个有眼睛长在手掌心的怪兽的大厅的墙壁上，有模仿的西班牙画家哥雅（Goya）的具有反战意味的著名黑暗作品Saturn Devouring One of his Children（农神吞噬他的孩子）。

而此时，她继父维达也加紧了更疯狂的扫荡攻势。他对藏在深山里的游击队展开了疯狂的进攻，对活捉来的游击队员进行残忍地严刑逼供，发现了在他身边工作的两名游击队“同伙”——为奥菲利娅母亲安胎并治疗的医生和维达的“管家”，游击队长的姐姐莫西迪斯。至于奥菲利娅执行第二个任务的失败，说起来跟莫西迪斯有着非常必要的联系：奥菲利娅对莫西迪斯非常信任，莫西迪斯曾对她说过“我妈妈曾经让我小心农牧神”的话。奥菲利娅选择左边的锁而非精灵所指的中间的锁，就是对潘神已经产生了怀疑。在法国，“左”象征着雅各宾派，在俄国叫布尔什维克，在《潘神的迷宫》只能叫游击队了。

热血沸腾的革命者根本不听忠告，他们宁愿用剑，用火，用自己的青春激情打通一条通往幸福生活的天堂之路——这也就是奥菲利娅取出来的是一把匕首的原因了，在一定程度上这匕首已经决定了她的命运。

奥菲丽娅的母亲正处于难产。继父的选择竟然是“要孩子不要大人”。伤心的奥菲丽娅陷入了极度的无助之中，她准备逃走，但被抓回来关进屋子里。母亲死了，留下一个奥菲丽娅异父同母的弟弟。地上地下，与恶梦的斗争模糊了幻想与现实的界限。

法翁又回来了，要给奥菲丽娅最后一次机会，但条件是要奥菲丽娅全部都听他的——带着她的弟弟进入迷宫里的地下磨坊的入口。奥菲丽娅冒险“偷走”弟弟，逃进了迷宫里。尾随而来的维达眼见不顾游击队的猛烈攻击，抛开大势已去的部队紧追不舍。迷宫就是迷宫，奥菲丽娅迷了路。紧要关头，墙壁向两边拉开，奥菲丽娅带着弟弟来到了与法翁约定见面的地方。而法翁的要求就是用那把她拼命得来的匕首刺破弟弟的身体，用弟弟纯洁的血打开通往冥界的大门。善良的奥菲丽娅拒绝了这个令她感到可怕的条件。法翁失望地走了，怒不可遏的继父冲过来抢走了她的弟弟，回头开枪将奥菲丽娅击倒。

维达抱着他的儿子走出迷宫，迎面等他的是面对他的疯狂绞杀依然不断壮大起来且端掉他的据点的游击队，其中还有维达想杀掉但侥幸逃脱的莫西迪斯。维达知道自己不可能活命，竟然妄图沿袭他家族的方式，哀求众人将他死亡的时间告诉还在襁褓之中的婴儿。莫西迪斯接过孩子，“你妄想！”的话音还未落，游击队复仇的枪声响了。

莫西迪斯感到磨坊的入口，看到奥菲丽娅的鲜血从她的鼻孔和弹孔穿过的地方流了出来——她死了，带着在人世间养成的孤单和对冥界的无限向往，走了。她的鲜血顺着她耷拉在磨坊入口的手臂一点点的滴落下去，滴落在洞底周围全是一圈圈水的怪石头上。顷刻间，奥菲丽娅被白色的光照得全身通亮起来，魔幻般的柔光将这个可怜的孩子包裹起来……

冥界里，身着盛装的奥菲丽娅正被作为国王和皇后的父母热情接见——“阔别”时日太久的公主终于重返冥界。这时候，法翁出来了，告诉奥菲丽娅，她的“回归”正是用了自己纯真的血才得以实现的，而这也正是潘神（法翁）给她的第三个任务，是潘神和冥界之王对她的考验。潘神果然是“会迷惑人而又为不受其迷惑的人引路的角色”。

奥菲丽娅看着金碧辉煌的地下宫殿，会心地笑了。

围绕着怪兽潘神和作为少女的奥菲丽娅的故事画上了圆满的句号。也让观众终于放下了心中积郁的担忧，然而随后赶来的也许就是失落了。人类世界的残酷、无情竟然不如处在阴暗世界的虚拟出来的地下王国真实和令人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