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铃兰 第十一章 上灯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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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笺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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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当空，街道皆寂，两侧两排双层的小楼静静立着。冬夜的天暗如墨洗，灯光熹微，勉强照亮这条窄而冷清的寻常巷陌。年轻的女人取了轻薄的一件外套，轻披上陈蹊的肩。

女人轻声道：“园里风大，又没什么遮挡，冻着了可不好，自己也不知道注意点。”陈蹊接过，将衣服穿好，看着女人微扬了扬嘴角，但终还是无法真正笑出来。他轻轻叹了口气。

良久，听得那女人叹息道：“舜英那丫头，哎，真是傻。”

桌上摊开着一张手绘的地图，杨煦琨将笔反过来的笔尾指着，和身边的泠泠准备着次日的行动计划。屋内只一盏泛着刺眼白光的台灯照着，照着杨煦琨眉目中的严肃神色。

上灯，一为递新密码本，二为护送“灯笼草”成功打入新政府内部。而泠泠与杨煦琨所负责部分，便是真假两份密码本的第三段传递工作。

女盥洗室中，浅黄色的莹莹灯光照着，镜中瘦高的少女正对镜梳篦，牛角质地的密尺梳篦她这一头从未遭遇过烫染的乌发是最好的，齿梳轻轻滑过发丝的每一寸，直至发末。乌发梳开了来，一篦便到了头，她方置下这耗功夫的活儿，收拾妥当了，推门离开。

秦乐莺正坐于电讯处雪兮的办公桌旁，她看着雪兮进来，目光凌厉。雪兮微笑，她知道秦乐莺心里头已有打算，是而倒也不再言他，只道了句“失陪”，先行离开。秦乐莺淡淡看着雪兮的背影，忽而笑了，是啊，像冯文莺那样的人，有谁又会忠心万分的效忠于她？可怜她一世算计，最后竟是她以为的自己的人联手，想要她的命。

上海的西餐厅不少，这家算是中等的，虽说菜并没有多正宗，毕竟中国人向来擅长把一切“外来物种”“中化”，什么东西到了中国的土地上多多少少都得有点变化，也更容易被国人所接纳不是。但也因此店中几乎从未有过外国人光顾，不过这不重要，在中国做中国人的生意可比做外国人的生意来的划算多了。

小方桌铺着金丝纹边的雪白桌布，上置细颈玻璃碎纹半透明的花瓶，当中一支浅粉娇花。约莫三十多岁的男人坐在桌旁，微笑静待，左手无名指上赫然一翡翠戒指。

情报的传递之隐秘，此刻已是仅以口头传达为方式，所以当门外76号的人冲进餐厅时，抓捕二人便成了唯一目的。

雪兮逃脱不及，她拿了手枪出来，正对心口，即将扣下扳机，冯文莺正于门口，一枪击中她的右臂，雪兮吃痛，手松，子弹刺入肩胛。

两处中弹，送至医院时雪兮已然意识不清。然接下来冯文莺嘱咐的不用麻药的取弹过程，又迫使她清醒无比。而接下来就是入优待室、再是刑讯室。

那一盏永远惨白的灯，明晃晃的照着雪兮朦胧的双眼，冯文莺轻笑着，道：“啧，多么年轻的生命啊，竟然执迷不悟至此，当真可惜了了。”

“年轻的生命？不知冯处长有无听说过，不管是九四年的旅顺还是三七年的南京，日本人的屠城之作，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一场闲来消遣的游戏。腹中胎儿，未成型的一刀捅死，方成型的剖出来挑在刺刀上玩乐。他们从来都不是人，只是禽兽而已。他们没有心，没有情，更没有什么道义。你在他们手下，就算拼死拼活，又有谁，能保证你们能得以善终呢？你们也是中华儿女，现在该清醒的，合该是你们吧？”

“呵，中华儿女，”冯文莺转身，缓缓踱步向后面不远处的桌椅处走去，一壁行一壁续道：“自帝国占领中华以来，反抗从未停止过。可是，十有八九，不尽是失败么！”她倚坐上呈红褐色暗色的木桌，颔首瞧着林雪兮，道：“倒不如，既来之则安之，我为帝国做事，帝国予我权利，公平交易而已。”

“公平交易？卖国求荣，何来公平？”

“哈哈哈，”冯文莺大笑道：“卖国求荣，不错，我的确是卖国求荣之人。反抗无用，与其做无用之功，还不如违背那什么劳什子没用的民族大义，我要的是荣华富贵，要的，是权力，既然帝国可以给我权力，我为何不要？”

“那也只是暂时而已，中华儿女，不会失败。要知道，正义永远不会败给邪恶之徒。”

“哈哈哈，是吗，那便拭目以待咯，只不过，你是瞧不见了。冥顽不灵者仍甚多，帝国统一中华之大业，”她嘴角斜斜一勾，道：“还有很远的路，还有很久一段时间，都需要我。”

冯文莺双手插着裤子口袋，快步踏出了牢房。皮靴硬质的鞋底触地，咔哒声响清晰可闻。雪兮微阖目，仰面靠于颈后冰冷且潮湿的墙壁，冰凉渗入衣领，侵入单薄的身躯，她也浑然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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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谍战小说《雪铃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