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
(一)
长安烟花地,有女名曰柳湘湘。原是仕宦之女,无奈家道中落,流落风尘。而后于湖心唱曲时,偶然结识落魄书生。柳湘湘知此人绝非池中物,如今不过是龙困浅滩。一来二往,诗和弹唱。又是一年秋闱,书生身无分文,科举无望。柳湘湘褪一身金银首饰,拿去典当,换得了书生的赶考盘缠。书生甚为感动,临别许诺若他日高中,封得一品大员必娶柳湘湘为妻,为一品诰命夫人。此去经年,书生平步青云,终是归来,赠柳湘湘万金千缎,却未能实现当年诺言,娶她为妻。只因,书生阴差阳错已娶了丞相千金。柳湘湘得金赎身,于长安建了一座一品楼。而后书生受丞相谋逆案牵连,终被赐死,临终前只求葬于长安郊外一湖心。每年必有一位花枝招展的女子前来吊唁,只是在墓旁静静地坐很久,也从不带来瓜果祭品。这个女子的烟花楼名曰一品楼。
(二)
将军归来,已非当年的飞扬少年。他直奔当年的茶棚,二十年前这里有位面若桃花的姑娘卖茶汤。那时那是长安的世族少年,正值弱冠之年,俊逸纷飞,心怀治国平天下之志,欲金戈铁马破楼兰。他每日必来茶棚,只点一碟桃花酥。久而久之,姑娘总会多送一份红豆汤。一来二往,湖中有点点涟漪晕开。然而外族入侵,山河动摇,他策马出关,临别受赠一红豆色桃花方巾。未曾想,一别竟是二十年,想来必是物是人非。茶棚终究是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名为相思豆的小店。店家是个已经微微发福的半老徐娘,将军问她可知当年姑娘的去处。老板娘说其等不到将军,被逼嫁人,尚得丈夫敦厚老实,如今过得也算幸福。将军不再问下去,深深望了老板娘一眼,眼神里流转着些许雾气。从怀中掏出已经褪色的方巾给老板娘,代他交还给姑娘,自己头也不回的策马而去。老板娘握着方巾半晌不语,最后将方巾深深压在自己妆盒的最低餐,惨然一笑。
(三)
生于乱世,战火纷繁。大鸿胪之女邂逅骁勇少将,边关吃紧,少将不辞而别。城破国亡,曾经都城的繁华转眼烟消云散。她的亲人,儿时五陵的游伴都在战乱中流亡。所有的纸醉金迷,繁华纷繁终究成了一场烟雨。她走投无路,退无可退,终究用当年少将所赠的金簪划破脸,于洛阳伽蓝寺脱发为尼,青灯吟唱她的故国,她的过去。昏黄的烛火映着窗牖,她仿佛在薄薄的一层油纸上看见了曾经都城的烟柳繁华,宝马雕车,还有参差的十万人家,丹桂荷花。但是,她的心已经如同被抽调烛芯的蜡烛,从此黯淡了。多年以后,一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的男子见到了被簪子划破脸的师太,刹那间电光火石,一切昭然若揭。可惜迟了, 国亡了,人散了,心死了,改朝换代了。次日,有伽蓝寺小尼于一株红豆树下见得一男一女两具冷去的尸体。
后记:错过,是过不是错。人生的迷人之处大约在于命运摆渡的阴差阳错。有时我们以为是过渡,其实是归宿。有时我们以为是归宿,其实只是过渡。在不停的相遇与过错中,我们终能觥筹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