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洛丽塔》

再读《洛丽塔》。

开头开得就很不一般:

洛丽塔是我的生命之光，欲望之火，同时也是我的罪恶，我的灵魂洛——丽——塔；舌尖得由上颚向下移动三次，到第三次再轻轻贴在牙齿上:洛——丽——塔。

读到这里，我抬起眼睛，嘴唇微张，慢慢轻轻地发这三个音节，向作者描述的那样，舌尖由上颚向下移动三次，最后一次轻轻贴在牙齿上。可以想见，亨伯特.亨伯特曾多少次这样呼唤他生命中的光和火，怎样迷醉于这个名字和它所指示的那个生动活泼精灵般的性感少女。

如他所说，我先是睁着眼睛，在我头脑这个实验室里重现某个人的形象:高高瘦瘦的身材，走起路来一摇一晃女人般的步态，站定时双臂抱起在胸前，歪头很严肃地说话，然后又呵呵地笑，两只小眼成了一条缝，肩膀不由自主地颤动……然后我又闭上眼睛，学他所描述的第二种视觉方面的记忆，在眼睑的阴暗内部，一片深不可测无边无际的黑暗里，试图想唤醒那个目标——我发现我的视觉中除了黑色背景下偶尔出现的捉摸不定的云霞般的彩色光晕，什么也没有。我再换一个人，例如我的妈妈，爱人，女儿，我发现我竟然看不到他们的面容。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忘记了所有人的样子，这太可怕了！

而亨伯特所描述的是:

在眼睑内部立刻唤起那个目标:纯粹是视觉复制出一张可爱的脸庞，一个披着自然色彩的小精灵（这就是我所见到的洛丽塔的样子）。

换一种方式，我轻轻呼唤这些人的名字，在那些亲切熟悉的音节中，他们的音容笑貌生动地展现在眼前，同时一种说不出的柔情暖盈盈地在心中充溢，越来越宽广，越来越温暖，越来越明亮。像心底瞬间涌起一股奔腾不绝的暖流，全身的骨头和皮肉以及全部的思想和灵魂都酥酥麻麻地融化了。

他还写到这样的话，同样让我着迷:

我三岁那年，我的那我很上相的母亲在一桩反常的意外事件中（在野餐会上）去世了。除了保留在最最黑暗的过去中的一小片温暖，在记忆的岩穴和幽谷中，她什么也不存在了。我幼年的太阳，如果你们还忍受得了我的文体（我是在监视下写作的），已经从那片记忆的岩穴和幽谷上方落下。你们肯定都知道夏天黄昏，在一座小山的脚下，那芬芳馥郁的落日余晖，带着一些蠓虫，悬在一道鲜花盛开的树篱四周，或者突然被一个漫步的人闯入或穿越；一种毛茸茸的温暖，一些金黄色的蠓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