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
2022-06-24 本文已影响0人
谭家屋里
我知道在这个地方,人二十岁、三十岁的时候在路上奔走。四十岁时在一块地里踏实劳动。五十岁时便坐在墙根晒太阳了。到这个年龄人开始想死亡之后的事情,人知道死亡世界的阴冷、黑暗与潮湿,所以一刻不停地朝着太阳,把骨头里的寒气晒出来,把头脑中的潮湿蒸发掉,在身体的每个毛孔都蓄满光明——这时候光明已很难进入到人内心,人身体和心灵间的路早已坑坑洼洼,世界来来回回经过身体到达心灵时,把人的身体践踏坏了,一些通道已经堵死。
——刘亮程
张妈对自己的身体实在是失望,年轻时引以为豪的身体,怎么干活都不觉得累,双抢时再重的活,睡一觉起来一切又是新的一天。
现在呢,身体像个破屋子,今天这里漏,明天那里进风,修修补补,没个安心的时候。
儿女们孝顺,买了好吃的好喝的,但是现在的身体,一是没胃口,二是不敢吃,医生交代了,大鱼大肉不能吃,时令水果不能吃,牛奶不能吃,能吃的没几样,还都是最贱的那种东西。
张妈腿脚也不利索了,走远了路便要坐下来歇歇,儿女们要带她去旅游,她摆手拒绝,可别再折腾这把老骨头了。
刚得病那会张妈还满怀希望,找个厉害的医生,吃几副药就好了,又能够生龙活虎了,不料药吃了几年,医院看了十来家,病就是不去,破罐子破摔,张妈已然对医学对自己的身体失去了信心,每日里吃点喝点,坐等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