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世再爱(18)

来世再爱(18)

秋风冬雪四季寒

哽咽暗伤

惆怅多为痴

疑是情人入梦来

踏遍青山终为谁

华灯初上的都市之夜，广场上人满为患，喧嚷热闹，俄罗斯方块的人行道上，梁思培不紧不慢走着。

闪烁的光柱让夜晚影绰摇曳，电子广告板上的“以你为尊，为你而造”天堂毕加索轿车，漾着流畅雍容，多变的画面；住宅、眼镜、皮包、皮鞋魔幻出夸张的形象；商场，雪亮如昼，商品琳琅，诱惑着顾客的钱包，收银员乐不可支。

商场如战场？其实更象官场，似乎又不象，这是谁说的，官场是什么？轰轰烈烈，喧闹沸腾的大舞台。

日历一页页掀去，一群群表演者登场，官场，并不是好走的路，上级依附上级，下级服从上级，这样的模式亘古不变，若连这点拎不清爽，想做官，做木头棺吧。明朝有位叫袁宗道的老祖宗总结出做官定律：对上司做狗，对同僚做鬼，对百姓做神，对自己则做人。末一条是后现代观点，似乎勉强，也算把六百年的传统继承些许，这话也不绝对，大洋彼岸因婚外开小差玩情感游戏，身为巨官却被他的公民们穷追猛打，弹劾起诉，弄得非狗非鬼非人，直到下课才被放一马，不过，下课后，他做什么都没市场，这是别人的家务，暂不深谈。

梁思培的肩膀结实宽厚，阳刚魁梧，却掩不住日积月累的伏牍印痕，他的背影有些弯，毕挺的裤料，在足下踏出洒脱的步履，他的腰显然发福，肉层饱满，罩着横白条T恤，他无意识张望路两侧的风景，用摩丝定型的头发光滑齐整，一尘不染。

这个多变的世俗，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不神话也不稀奇，光明和阴谋，见利忘义忘恩，算计的昏天黑地，纳米与国际接轨，克隆丁克与新新人类，高级灰新小资，保姆与打工仔，下岗与富豪，三陪与小蜜，先锋前卫、新同居时代，这些令人眼花缭乱的东西，梁思培觉得无力主宰。

梁思培是弃婴，他不知道是谁把他送到这个世界，杨柳抽芽的早春，乖乖躺在印花的襁袍里，眨着小眼，被遗弃在小湖边，不哭不闹，他眼前闪过许多面孔，他们奇怪他也奇怪，鳏居的梁老汉毫不犹豫的抱走他，喜滋滋成为他的父亲。

他悄然问过自己，创造他生命的男人在哪？不顾他死活抛弃他于路边的女人在哪？这是他们留给他的谜，梁老汉凭微薄的退休金把他抚养，供他读完大学，圆了他当教师的梦，父亲没等到享他的福，生病撒手人寰，父亲只能在三尺坟茔里，接受梁思培用第一个月工资买了他生前爱喝的高梁大曲，父亲不会料到，这个当年险些呜呼的小命，日后会给他如此丰厚的回报，他更不会料到，这个曾被丢弃在路边的弃婴，有一天能稳稳登上权利的宝座——梁专员。

仕途上，梁思培是成功者。官场上，梁思培同样成功。

梁思培不做狗，他不唯诺拍马，他尊重上司应变有方，圆润不狡猾；梁思培不做鬼，他天生善良富有同情心；他对同僚的红白喜事积极应酬，以便换取相似的利益。梁思培最不愿意做神，虽然忠厚老实是无用之名，洁身自好徒有其表，理头苦干脚踏实地被拜拜出局，做点实事，面临淘汰，但水能覆舟也能载舟，这是古人留下的遗训。梁思培做不出神的模样，但要装鬼。

他消耗着养尊处优的权利，权利，犹如催化剂刺激着他的人生，他无所事事又事事必躬，整日里臂弯夹着精巧锃亮的公文包，赶会场、庆典，总结表彰，剪彩题词做报告，繁忙出淋漓的苍桑，忙吃忙喝忙出国，忙提拨忙考察，开会学习忙，陪客又被人陪，陀螺般抽人也被人抽着转，他在这种旋转的状态里遇见柳绳儿。

在柳绳儿面前，他焕发出活力，有了幻想，有了激情，有了行云流水的诗意，他原来的辛辣锋利，洞察世事被掩埋了，半个多世纪的梁思培是一部写满宠辱去留，庭前天外花开，看破红尘，禅透人生，却孤寂凄凉的自传小说。柳绳儿的出现磨蚀了他世故的朝气，淡化了他沉稳老练的儒雅，或许他曾执教鞭的生涯，铸练出不傲不骄的气质，即使在官场摸爬滚打数十载，也不曾泯灭的清逸飘然，也被爱燎的雾里看花。

梁思培变幻无常的人生，席卷他的人生理想，他克制坚守，但从不放弃游移的野心，无师自通的灵感，令他在人生的浪潮里，恰到好处左右自己，他不冲锋，出头的椽子先烂，绝不压后，除非他放弃，他骨子里洋溢着激情万丈的热情，象所有潮气蓬勃的年轻人一样，方兴未艾。他身边有许多女人，只是他贪恋蝶飞花开的掩护，他从来没有对她们动过真情，但对柳绳儿，他的感觉不一样，最初是这样。

夜深了，梁思培不会关心时间，没有重要会议，没有紧急讨论，没有应酬没有待批文件。他爱人去了美国，留给他空巢的家，他的手机呈关机状态，难的一段解放自我的散步，烂熟于心又感陌生的都市，他每天要穿梭这座都市无数回，他坐在小车里连看都顾不上看一眼，这时，没人理会他，他不认识任何人，使梁思培想拥抱一个人——柳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