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长路远 看见就好
你是否还能静静的读两页书 写两页字 浇一束花 或许你不是这种静文艺的人 那你是否还能心无杂念的刷干净一双白鞋,还能心无旁骛刷一部纪录片 或者只是安静的听一次窗外的雨声,听流走的岁月。
小时候我住在姥姥家 那是个安静的小村子 姥姥喜欢种花种菜 一人高的花栏墙底下种的都是蔬菜,夏天的时候我就坐在院里的杏树底下看她收拾那些花花菜菜,一看一下午,或是搬着小桌子小凳子在那棵大杏树底下写作业,偶尔抬头看看姥姥是不是还在我身边做针线活儿,然后和她要两块钱,说我要去买冰棍,在外面逛上一大圈闻着饭味颠儿颠儿的跑回来坐在院子里等着开饭。我爱吃辣的习惯都是被姥姥哄出来的,她总是在菜里放很多辣椒,而我却也吃的开心,她做的稀饭能吃好几碗。吃完晚饭就在院子里躺着,听着串门儿的大爷大妈说着谁家媳妇又吵架了,谁家儿子出了远门就没再回来,然后等到8点回屋去看电视剧 。手里拿着大蒲扇扇凉又打蚊子,看着腿上被叮出一个两个大包,总是忍不住去掐个十字,那时候姥姥总是骗我说唾沫可以止痒,傻傻的自己老是朝着腿上吐唾沫。有时候在院里坐着听见雷声,便赶紧裹上小被子,收好晾在外面的衣服,跑回家里,看着外面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庆幸自己衣服收的快,转头便埋怨她为什么总是手洗衣服不用洗衣机呢。我从小就喜欢趴在窗台沿上看下雨,看细雨润物,看大雨滂沱,一边看一边想着猪八戒是不是又欺负小龙女了不然她怎么又哭了,雷震子是不是为了救哪吒又发狂了,风婆婆的风口袋是不是又被孙大圣偷走了,就这样想一大圈,脑子里都自导自演了好几轮电视剧了才肯躺下睡觉。
等到天气越来越冷的时候,早起就不愿出被窝,非得等到姥爷从屋子外面把厚厚的棉窗帘取下来,映着满眼的白茫茫大雪,打个滚从热烘烘的炕上蹦起来,穿好衣服,假装和姥爷去扫雪,趁他们不注意就偷偷跑出去玩耍,去堆雪人也好,打雪仗也好,过家家也好,总之一定得等到肚子饿才回家去,回家缩在温暖的被子里,听姥姥抱怨为什么这么早就下雪了,棉衣还没做好,又喃喃的说,冷得好可以冻冻地里。再冷些时,就该过年了。那时总觉得一年好长好长啊,过也过不完,过年前的准备工作繁琐却也有趣,廿三过小年要祭灶,廿四要打扫房子,拆拆洗洗,那时最常做的就是用剪子挑开被褥上的针线,就那样拿把小剪子坐在炕上,看着动画片,听着炉子上烧水的滋滋声,一呆一下午。廿五的时候姥姥就把她赶集买的画都拿出来,做好浆糊,仔仔细细的贴好,一会儿让我过来扶着,一会儿又说我个子不高够不到,那会儿她总是爱买一些伟人的画,毛主席啊,开国元帅啊,总说挂他们的画才好看。忙忙叨叨的贴完好几个屋的画,后来她又迷上了剪纸,剪得大气又漂亮,贴在窗户上,阳光照进来照出一片祥和。二十六往后就会有邻居过来帮着蒸糕,看着外屋烟雾缭绕,我在里屋假装写作业,心想的都是等炸糕出锅赶紧去吃。二十九的时候就该贴对联了,我总是嫌冷不出屋,趴在窗户上在玻璃上画画,画得四块玻璃全是娃娃,姥姥就会打鸡毛掸子打我,骂我说她刚擦完玻璃,我就瞎画。
过完年,春天也就慢慢靠近了。万物复苏的季节,河水解冻,绿树抽芽。可我对春天记忆却零零碎碎的很不完整,因为北方的春天真是太短了,没来得及花红柳绿就已经烈日炎炎了,唯一的印象就是去上学的路上开着各种颜色的花,那时受悲情电视剧影响太深,总是傻傻的把牵牛花叫做曼陀罗。
我在姥姥家读小学那几年没有暑假但有秋假,离开那里太多年,很多事情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太阳西落,大片的玉米地里全是人,大人忙着赶紧收拾完回家做饭,小孩子都在地头儿追着跑着,夕阳西沉,所有人的内心都很满足。
我很少如此完整得回忆小时候,写完这些倒凭空生出了不少乡愁。初中的时候我就离开了那里,高中住校,大学出省,越来越远。四季的印象也越来越模糊。也不会再去想春天的路边开了哪种花,夏天的午后蝉鸣扰了谁的梦,秋天的玉米几时成熟,冬天的大雪能堆什么样的雪人。越靠近城市中心内心越无法平静。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已经无法静下来去看一集电视剧,这才意识到这些年急着赶路,早就把平静的内心丢在了路边。成年人的世界要求每个人都是战士,不再伤春悲秋,不再心怀安逸。还未来得及成为真正意义的成年人就过早的丢下了内心的平静,转而变成了城市里一具具得过且过的行尸,内心无法平静满足却又无力举剑征战。如何从象牙塔里被保护的小天真变成现实江湖里的真女侠,从未有人给出过正确答案,或许到处都是正确答案,毕竟江湖善变,多的是途径走向巅峰,只是不要忘记自己也曾是孩童,曾看山仍是山,看水仍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