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

董永静

        日子踱过时针分针的不舍，元宵节已然敲门。 一晃，封闭隔离，正好半月。

        半月以来，我们开始了必须戴口罩出门的习惯，开始了凡外出购置的生活必需品，回来人与物皆消毒的习惯，开始了日日关注疫情报告，关心每日染病和疑似人数增减的习惯，不出门不下楼安心居家，读书、观影、写作、听新闻。似乎生活的节奏在这半月以来，渐渐缓慢下来，开始尝试做以前嫌麻烦的几种复杂菜品和面食，与此同时，甚至也萌生了从网络上学几样新菜的想法，这在以前，是必得要去饭店大快朵颐或辛苦外卖小哥的。此时，因为疫情，因为封闭，都被动变成了亲自掌厨，顺便将想法变成厨艺的提升机会，并且开始自觉地囤菜囤面囤米囤水果，以前总是担心冰箱里放置一月有余的萝卜青菜什么时候吃以及什么时候坏的疑虑，都在封闭的空间和时间里缓释成“所囤唯恐不多，囤必多多益善"的柴米油盐。

        我们开始关心粮食和蔬菜，开始关心食材之间的相生相克，开始关心炖好的老汤所用何为，开始关心日子是春寒料峭还是晴空万里…… 而在以前，因为忙碌，因为心不在焉，我们主动或被迫减掉了很多生活的细节，摒弃了生活必须有的烟火之气，且摒弃得理所当然。

        在因防止疫情蔓延的情势中，我们开始自我封闭和隔离，我们开始关注阳光的移转，风儿的柔暖，开始用手去触摸窗外或清冷或温煦的空气，开始关注天边的云朵以及云朵行止变幻的模样，开始细心地捡择花盆里的枯草干叶，开始关注偶尔略过的小鸟心情几何，开始关注饮食的荤素搭配营养互补……

        当许多琐碎的家务开始于自找，终结于整洁，才发现，那曾经被尘埃覆盖的一门一窗、一瓮一否，都有着怎样细微的情绪流转，含蕴怎样生生不息的腾挪翻卷，而这些都在我们自认为忙碌的节奏中被摒弃被无视。

        我们简化了一切可能发生的复杂和繁琐，排除了一切自认为不必要的无关干扰，过滤掉任何可能阻挡忙碌的杂质和介质。我们回归到劳动光荣，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遥远时代。

        那个时候，物质没有丰富到足以扩充我们的野心，也没有琳琅满目到足可迷乱我们的神经，更没有灯火璀璨到正在迷离我们的双眼。那时，我们都在用心去体验生活，用简单的喜好去拥抱阳光，用真诚的爱恨去对待情感，用行走的力量去撑开积蓄多年的梦想，用亲力亲为去实现曾经的幻想能实现与实现多少的丈量。

        那个时候，我们都清醒地知道自己能负荷多少，能承受多少，甚至是消化多少。我们很少借助他人之力，很少依赖电子产品，更不会无端沉迷在电子产品所构建的虚拟帝国中，我们这些曾经的孩子还是咬紧牙关，努力攻克一个个当时因自我学力造成的难关，还在日日晨读晚诵中寻找语言和知识形成的美丽弧线，那个时候，我们最需要请教的就是老师，而非庞杂的学习资料，也非兼具神力的电子产品。

        那时的我们，内心也有计划，也有忙碌，也有三更灯火五更鸡，但更多的是丰盈，是自觉和自律，是幸福之外的幸福叠加，是不含物质财富掺杂的朴素天然。

        当这一切渐渐变成回忆，变成眺望，变成了遥远的回音，我们此时所拥有的难得的封闭时光，又将这种回忆简明化，我那在迷离的世情中困惑不已的双眼和大脑，还是会闪过彼时点着蜡烛，早早在教学楼里学习的时光，那摇曳着零星而坐、温暖却独具一帜的光芒，已然穿越此时黎明之前黝黑的期待，再一次款款向我走来。

      那脚下，是嘎吱嘎吱的映雪被脚印携带着的欢欣，在一树白雪绽放的繁花里点数着六角的晶莹，而身后雪地里踽踽独行的脚印和蹁跹的雪花，正洋洋漫漫翻卷着又一个春暖花开。

      2020年2月8日星期六  正月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