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
我不想插入任何图片,因为任何图片都代替不了它在我脑中的样子。
二年级的暑假,背着小书包,手里拎着父母要带给姑姑的礼物,独自踏上了去隔壁县姑姑家过暑假的小旅程。下车,快到正午,阳光刺眼,整理了下书包,提着东西往姑姑家走,这是个郊区的水泥厂,下车后要步行一两百米的小路才能到达姑姑家,路的左边是一排平房,右边杂草。
正走着,突然从草丛里窜出一只黑狗,是只四眼,冲我狂吠,我被这只突如其来的狗给吓坏了,下意识的抱着东西狂奔,我在前面跑,它在后面锲而不舍的追,越跑越追,越追越跑。可人是跑不过一只狗的,更何况我是个孩子,就在我觉得自己快要被这只神经病的狗咬到的时候,身后传来不止一只狗的叫声,边跑边回头,发现那只小四眼此刻忽然被一只比它大两倍的大黄拦住了,大黄冲小四眼发怒,四眼始终没敢上前半步。我得救了。
安全到达,惊魂未定,放下东西,到厨房看姑姑,她正在切肉,菜板边上有一些剔除掉的肉渣,姑姑拿起那一堆肉渣,到天井里,朝天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狗......”,不到30秒,它来了,我的救命恩狗。
这是一只名字叫“狗”的狗,中华田园犬,浑身上下黄泥巴的颜色,身上散发着一股浓烈的狗味,是姑姑家一墙之隔的邻居养的,据说这只狗,只要你在这个水泥厂的任何一个角落里叫它,它都能在很短时间内迅速赶到你所在的位置,灵敏程度堪比现在的GPS。
在河里套着轮胎游泳;夜晚漫天繁星下在草丛里捉萤火虫;在姑姑的园子里摘李子桃子,偷邻居家没熟的石榴;用姑父的鱼竿和平常舍不得拿来钓鱼的金色鱼钩,再摘了黄色的南瓜花当诱饵,在园子的池塘里钓青蛙,在成功把姑父的金色鱼钩挂在池塘里不知道什么植物上的根茎上并且找不着之后,我放弃了此项活动。看着姑父拿着个竹竿在满池塘翻找的样子,我摇摇头叹口气,我才几岁,干嘛要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我呢?
把所有的自娱自乐活动都体验过之后,百无聊赖,忽然想起好几天没看见狗了,姑姑说狗前几天下了一窝小狗,主人怕看的人多它会害怕吃掉狗崽子,所以单独关了几天,现在可以去看小狗了,但是警告我动作一定要小心,因为她护崽心切,这几天比较凶。
农村不关门,于是我轻手轻脚地走进领居家,一个人也没有,到处找狗,在最里屋窗户下找到她了,地上铺着麻袋,狗趴在上面,身下一窝小狗,黑的黄的花的各种花色,数了数十多只,挤在她肚子周围睡觉,我试探性地先摸了摸狗,没有发脾气,然后试探性地摸一摸其中一只狗崽子,也没有发脾气,然后大胆开启了我的撸狗模式,从第一只摸到最后一只,再从头摸起,循环。
一般小狗在满双月之后主人才会把小狗送人,然而不知道是不是狗生得太多的缘故,暑假过一半的时候,狗的孩子只剩下不到几只了。我看不到狗的表情,孩子们迟早都会被送完,我不知道到时候她会怎样。她依旧每天饭点的时候出现,摇晃着奶子,我坐在小板凳上和她直立坐着一样高,她规规矩矩坐在我身旁,从来不会把嘴伸进我的碗里,被饭桌上其他人叫去吃骨头就在饭桌下面老老实实的啃。
再长大些,暑假再去的时候,河水变成了红色,夜晚没了萤火虫,邻居家也没了这只叫狗的狗,我没有问关于狗的任何事,农村的狗,结局大概只有一个。我明白了当时怀着身孕的她救我的原因,明白了什么是分离。在我找不到活着的意义,觉得自己太矫情懦弱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总会想起她。
我想,如果可以,我愿意永远呆在在遇见狗的那个夏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