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花
001
今天乘公交的时候，她把手放在我眼睛上，轻声说，小汐，闭上眼睛。
我乖乖照做。
然后，在这个冷冷的黑夜里，公交车生生压断了一个头倒在路边的醉鬼的头，那个可怕的画面，全车只有我没看见。
谢谢你，姐姐。
那年，我和她5岁。
002
她的名字是小沐，影夜沐。因为我以前看到过有一句诗是——“银汉飞星，玉壶零露，万里素秋如沐。”。
看着姐姐美丽清纯和我一模一样的脸，我失声，在镜子前对着我和她的倒影——同样的脸，同样的身高，不同的是头发的长度和鞋子——她从来都是穿棉布白裙和黑色小皮鞋，而我喜欢各种各样的颜色，衣服鞋子大多都是五彩斑斓。一直以来，姐姐一般只在晚上出现，如果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她白天也会出现，但每次在白天看到她，她的脸都苍白得惊人。或许，是她身体的问题，不能长时间被阳光照射吧。。。
我从镜子前转头，平视着她说道——“姐姐，我是小汐，所以，你叫小沐好不好？沐汐沐汐，永远在一起。”
姐姐微笑着抚过我齐耳的短发，轻轻点头。
她说，小汐，你真乖。
穿着白色棉布短裙长发披肩的她，那一刻，美得惊人。
“姐姐对小汐好小汐才乖的。好喜欢姐姐。”我拉着她的手，撒娇道。
以后，叫我夜沐吧。我喜欢和你相似的名字。她温柔说道。
嗯。我点头。
她轻轻抱住我，我躺在她肩上，安静安宁，不说话。
夜沐姐姐。我心里默默呢喃，好美的名字，是我给姐姐起的呢。
忽然间，我心里满满的自豪感。
那年，我和她8岁。
003
姐姐最喜欢秋千。
在夏天的午后，我和她经常坐在家里后院里那个爸爸用轮胎做成的秋千上，晃啊晃，晃啊晃，从日出晃到日落。日落后，姐姐朝我挥手，走到花丛深处，不见了。
我有时会很好奇，姐姐去哪里了呢？我问姐姐，姐姐说，她要回家。我再问，家不是我和爸爸妈妈住的房子吗？她笑着摸了摸我的头，说，小汐，等你成年了再告诉你，小汐是乖孩子，所以，不要问姐姐姐姐不想回答的问题好不好？我也笑笑，点点头，如是几次，我便不问了。
那年，我和她9岁。
004
每年生日，都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因为姐姐会在晚上陪在我身边，一直到午夜十二点。
虽然几乎每天都和姐姐待在一起，但还是有好多好多话想和姐姐说。
每当我这么和姐姐说，姐姐总会露出宠溺的笑容，轻轻刮过我的鼻子，说，小汐真是个小孩子气的小女孩。而这时，我会拉过姐姐的手，摇着她的手说，就是要当小孩子嘛，这样姐姐就会永远宠着小汐了。最后，姐姐和我相视一笑。
很晚很晚的时候，也就是大概晚上11点半的时候，姐姐会唱小星星给我听，哄我入睡。
我有问过姐姐为什么这时候走，也有表示过不想姐姐走。但姐姐说，她要回家，不然家里人会担心。我便不再问。她看我失落，便说小汐不要做姐姐不允许的事情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小汐要学会尊重人。
小汐应该是很乖的那种孩子。姐姐不希望小汐做的事小汐从来不做。
而那时，我和她11岁。
005
在12周岁那天，姐姐和我说，她要去读书了，除了生日，可能没机会和我共处了。听完后，我有点难受，眼睛有点酸酸的，但我觉得自己也是个大孩子了，就笑了笑，然后点点头。
知道了，夜汐会好好听家里人的话，就像夜沐姐姐希望的那样。我抬头，轻轻说道。
真乖。姐姐轻拥我，然后摸了摸我的短发，转身离开，在花丛中不见了。
那年开始，我学习一些技能——手工制作，画国画，弹钢琴什么的。妈咪教我给小泰迪熊做小衣服，给孤儿院的小妹妹小弟弟掉了衣服扣子的衣服缝扣子还有做包包做小饰品；邻居家的林曦哥哥教我画画；爹地教我弹钢琴和吹萨克斯。
基本上，除了上学，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这些事情上面了。
随着时间推移，我对姐姐的印象越来越淡了。偶尔照镜子望向自己的脸，还会想起她。
每年生日夜晚，依然会看到她出现在我房间。但往往这个时候，我已经在生日宴上花了太多精力，和她说了两句话就结束了一天。
我以为这种情况会是一辈子。
我以为夜沐这个名字会是我一个人的秘密。
我以为这一生永远有个人会陪伴在我身边。
我以为，我以为姐姐会有一天，像《噫幻集》中的那篇《她的名字》里那样，或许有一天会离开我。
我以为终有一天在人群中我会看到一个很像她却不是她的影子，然后我会淡淡的看她一眼然后离开。
有太多太多的我以为。
但这些我以为我不知道会不会有实现的一天。
006
我们15周岁那年生日的那个午夜11点52分，姐姐告诉我，她要离开我了。
她说，她有她的生活，她和爷爷奶奶还有叔叔阿姨在那边过得很好。
她说，谢谢我那么多年保守我们的秘密，没有让人来抓她。
我泪流满面。然后，她摸了摸我的头，和我说，再见了。
自从那天，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我知道或许有一天我会忘记她，忘记和她之间的一切……
但是……
那些她身体力行教会我的事，教过我的道理我会永远记得。
希望下辈子，能成为姐姐的妹妹，以另一种方式，不再是人鬼情未了的那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