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带我去要债
虽忍受着内外的压力以及精神的打击,我的爷爷始终没放弃理想——当一名好中医。
他开始行走江湖了。第一件事当然就是要维护好客户关系,前期任务不是赚钱,而是让已有的客户带来更多新的客户,俗称“传名”——宣传、名声。具体操作是:看病不收钱,给传名就行,爷爷每次看完病都对人说这样一句话:帮着宣传宣传,扬扬名。
时间长了,家里人都不同意了。不挣钱你瞎忙活啥,白赚吆喝?奶奶和爸爸责令爷爷和我——上门要账!欠债还钱,看病给钱,天经地义!奶奶发了话:要不来钱就坐人家里蹭饭,有啥不好意思的,他们不给钱的才应该不好意思!
于是,一个小老头带着一个小丫头,开始了乞讨生活。
俗话说,欠钱的是大爷,要债的是孙子……这话,有点不对劲儿,我是孙子,爷爷不是……哎,反正我俩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人家给他一口吃的,他就不会让我饿着,肯定还得先给我吃。何况一个白发苍苍的糟老头领着一个人事不懂的黄毛丫头,这本来就算是要债的标准配置,这就好比敲锣打鼓吆喝着让人来围观:乡里乡亲们看来看看哪!多可怜的爷孙俩,这欠了钱的人欺负一老一小,是要遭天谴的啊!
有的人家就是赖账:你说好了不要钱,给传名就行的,这怎么还来上门催债了,要钱没有,要饭勉强可以给点,于是我就能喝口粥,吃点菜。还有的人家特别照顾我,看我一个小不点,瘦瘦弱弱的,给了两块钱,对我说,带回去买只铅笔,买个本,好好上学,说的我好像失学儿童一样。去这家的时候没赶上饭点,在回家的路上,爷爷用那两块钱给我买了几块油炸糕,那是一种中间裹了白糖的饼,油炸过之后,又脆又甜,我高兴的昏了头,这才明白要债原来是件待遇挺高的工作嘛,还有好东西吃。
高兴了没一会,吃第二个油炸糕的时候,我发现遇到了黑心商家,他们把新做的和前一天剩下的油炸糕混着卖,第二个肯定是剩的,都馊了,我一边吐,一边喊,爷爷,这个不好吃!爷爷接过去咬了口,说还能吃,将就吃了吧。我接着试了试剩下的两个,还好,这俩都没馊。于是,吃了一个馊饼的爷爷领着吃了三个甜饼我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后来,爷爷在外结识了一个江湖游医,名字很让人印象深刻——刚金——不然我不会过了这么多年还记得他的名字,我常常想,刚金?金刚是他哥吗?都说赖名好养活,村里无数个狗剩子、狗蛋子、二狗子,他爹娘给他取名“钢金”就不怕触犯老天爷,把他收回去?
我之所以对他留有这样的坏印象是因为他这个人实在太圆滑,用我爸的话说就是——骗吃骗喝、满嘴跑火车。他在我家住了好几天,我们都得好吃好喝的待着,每顿饭总比平时自家吃的饭菜丰盛些。还记得他晚饭后和我们一家人聊他媳妇,当时他俩结婚十几年了,媳妇不能生孩子,收养了个女儿,但他一直不死心,想要自己的骨肉,想要儿子,他偷偷研究治疗女性不孕不育的药,骗他媳妇吃,不吃就骂她:你个不下蛋的鸡,我这辛辛苦苦播的种放你这盐碱地里都白瞎了,赶紧得,吃了药快给我生个儿子,小心我休了你!
据说这人还骗了爷爷的钱,爷爷去世几年以后,他曾来家里过一次,看来即便爷爷知道他骗了自己,最后也没有和他撕破脸,不然他不会明知爷爷已经不在人世,还敢登门,装出一副悲痛的样子,奶奶没给他好脸色,他也就知趣的走了。走后,奶奶转过身骂:一个老狐狸,还想来骗吃骗喝,我才不上你的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