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碑①

九爷想做一块墓碑，材料就用房山头的木材。木材有两种，一种柳木一种杉木。九奶的棺材是用柳木做的，墓碑自然也得用柳木。那方杉木，九爷打算留给自己。

做墓碑是九奶下葬当天才想起来的。九爷事后自责，为啥不在做棺材的时候一起把墓碑也做了呢？同样的木材，同一个木匠，省时也省事。时间也来得及，三天后才出殡呢，确切地说是三天半以后才出殡呢，啥样的墓碑做不出来？但是没想起来就是没想起来，如果不是仪式结束，一行人走到细柳桥的时候，九爷忍不住回头看那一眼，估计当天也想不起来。

九奶下葬那天，风有点硬，天却很蓝，万里无云。日映未时，吴老七的破锣嗓高喊“起灵了......”，尾音还没落下，《大出殡》高亢悲凉的曲调就响了起来。唢呐起瓦盆落，不用吴老七提示，九爷就扬起手中的瓦盆，使劲摔在九奶的棺材前。瓦盆应声而碎的同时，哭声响成一片。那一片哭声里，没有九爷的。九爷没有眼泪，也不想哭。亲戚们本来商议好了，不让九爷送葬。七十多岁的人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怎么办？但是九爷态度很坚决：谁也别拦着我，你们也拦不住。摔丧盆，扛灵头幡这些事儿也不用找别人，我自己来！

九爷德高望重，向来说一不二。他决定的事儿，没人左右得了。于是九爷摔了该晚辈摔的丧盆，扛了晚辈该扛的灵头幡，然后跟着送葬的队伍，出大门，过细柳桥，一路去了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