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籍贯，无故乡的人

1、

女儿要添个表，问我：籍贯一栏填什么？

我说：山西平遥。

她问：籍贯就是老家吧？那我的老家就是山西平遥了？

她这么问，我却疑惑了，含糊地“嗯”了一声之后，开始想这么一个问题：

——我的老家，它现在还有什么呢？

2、

曾经，我的老家有6间窑洞，是爸爸妈妈年轻时，自己挖土、打坯、烧砖盖起来的。

曾经，我的老家有很大的院子，院子里有几十棵树：榆树、杨树、苹果，梨，桃，杏，核桃，花椒，山楂，无花果……

春天，桃红梨白，杏花也是白的，杨絮也是白的，槐花也是白的，榆钱却是碧绿的，撸一串直接塞嘴里，甜甜的……

夏天，老母鸡飞在树枝上，大黄狗蹲在树荫下，菜地里的西红柿熟透了，来不及吃，掉了一地让麻雀们啄着吃……

秋天，上学出院子前，我先爬到树上摘几个苹果，放在书包里背着；狗很犯嫌，跟着我走到村口，要大声骂它一顿，它才肯掉头回去，很伤心的样子……

冬天，喂了一年的大黑猪，白绵羊，大公鸡，一个接一个被宰杀了，漂亮的大公鸡被杀的时候，颈里冒着血还在地上打转，我看着特别很难过，但一会儿吃鸡肉的时候，心情就好多了……

3、

而如今，我的老家，属于我们家的，只剩下先祖们的坟地，孤零零地散落在荒草夕阳里。

春分已过，清明将至。

父亲又惦记着回老家去了，清明节，给先祖们的坟填一锹新土、祭数杯薄酒、烧一沓纸钱……

而那座曾经属于他的窑洞院落，早已经在十多年前，被“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掉了。

一间房给了3000元的补偿金，我老家的院落，就这样彻底被它的主人“出卖”了。

父母跟着我，来这个城市已经满十年了。

那天，我问母亲：想不想回老家咱们院子看看？

母亲说：不想，不回去了，回去了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