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

媛子童年的很多时刻都是在等待中度过的。

小时候，媛子最喜欢听“轰——隆”的声音，那是父亲自己用几大块铁皮焊制成的大门被推开所发出的声音，还有咚咚——咚”“隆——隆——隆——隆”，“咚咚——咚”是自家三轮车的声音，“隆隆”是后来换成了拉盖板的拖拉机发出的声音，尽管在很多人听来三轮车和拖拉机发出的声音是大同小异，很难分辨，但媛子却练就了这样的绝活。

这绝活当然不是天生就有，而是一天天练出来的。

怎么练的呢？媛子家最初有一辆三轮车，给别人拉货，后来父亲又买了辆拖拉机，给需要盖房的人家拉水泥板，每天早出晚归。媛子姊妹三个，家里排行老大。照顾弟弟妹妹的重任就落到媛子身上，好在，弟弟妹妹是双胞胎与媛子只差一岁，基本都懂事了。

当夜幕降临时，媛子和弟弟妹妹就呆在灶间里，灶间小小的，四周用石灰粉刷出的白墙，因为多年的烟熏火燎显现出了焦黄的颜色，进入灶间，右手边是用砖头和水泥垒成一尺见方的“煤火”，“煤火”高高的，姊妹三个的个头还太小，都不太够不着，所以他们常用“地灶”，（地上挖个坑，两边用泥巴砌个边儿），在地灶里面填上麦秸和“玉米骨朵”（成熟的玉米棒子脱去玉米粒）生火，他们只会做简单的面汤，玉米粥或米粥，不过，米粥不经常做，当时米对于他们家来说太贵了，先烧热水，一边烧水，一边舀一勺面，放在碗里，再添点水，搅一搅，媛子不太会搅，经常会有面疙瘩，她就一个个把疙瘩按在碗边压碎，搅均匀后，等水烧开，便把面骨下到锅里，得一边下，一边搅，不然到锅里又回成面疙瘩。做好之后，姊妹三个蹲在地灶旁边，趁着昏黄的不甚明亮的灯下，吸溜着自己做的面汤或米汤。

他们一边喝，一边竖着耳朵听，听着过来的每一辆车的声音，刚开始他们一辆辆车听，听到“咚咚——咚”的声音近了，心里就升起希望，预备听接下来“轰——隆”大门被推开的响声，如果听到了，就代表爸爸妈妈终于回来了，他们雀跃着出去迎接，如果声音又慢慢远去，他们的心陷入落寞，但不影响听到下一个“隆隆”声时再次升腾起希望。

后来，她们把听车的声音变成一种游戏，听车声，猜猜是不是自己家的拖拉机，媛子毕竟大了一岁，猜对的次数最多。因为媛子听出他们家的拖拉机的声音是好像是不紧不慢的，“隆——隆——隆——隆”，慢悠悠的，好像一点都不着急，不像别家的拖拉机声音那么急促。

不过也有很晚了，弟弟妹妹都困了，也听不到大门被推开的声音。媛子就催促着弟弟妹妹赶快去上床睡觉。趟在床上，弟弟妹妹睡着了，媛子却瞪着眼睛躺在床上继续听。说也奇怪，听不到声音，她翻来翻去睡不着，只要一直到听到“隆——隆——隆——隆”声和大门“轰——隆”一响，她知道爸爸妈妈回来了，便能放了心，很快地进入梦乡。

20190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