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儿(4)

从此以后若是再出现这种问题，孙尚已经熟练地回答她各种刁钻的问题。她越是生气他的所作所为，他越觉得已经死死的抓劳她的心，反而没那么在乎她。有时当没听见，该吸烟吸烟，该读书读书。光凭香儿的厨艺，孙尚已经离不开她了。香儿在这村里倒不觉得嫁了一个知识分子，高人一等，锄草，喂猪手到擒来。在村里可是劳动模范，所有人都觉得她风彩依旧。香儿虽然在村里年头不多，却在村里人面前颇有威望，村里的风吹草动都会有人来汇报。她每天帮瞎婆子挑水，从牙缝里资助一个失独的孩子上学，谁家缺钱的时候她大方地借出去从不打欠条，即便自己的生活并不富裕，人们都记着她的好，从此她的门庭坐满了闲谈的村民。

像所有村民一样，香儿的孩子都养在自己身边，她没有时间去读书，看戏，她活得和平常人一样。她白天去地里，晚上守在孩子身边，偶尔看着孙尚读书。她也想读书，闲下来的时候倒腾孙尚的书，可是她一看见书就睡意来袭，与其说在看书，不如说书在看她。她渐渐不再穿红色或粉色的衣服，学着粗布的黑色衣服，不再穿裙子而是宽松的大长裤，头发不再扎成两条马尾辫子而是干练的短发，却依然藏不住她的美貌。以前那是一张稚嫩的脸，没有经过雕刻。现在的脸还是那张脸，只是身上穿的朴素一点，多年的洗礼，倒多了几分成熟的女人味。别人觉得她这是村民该有的样子，孙尚毕竟见识的人不同，他认为美不只是脸蛋，劳动下的美亦是真的美，或许说是给不了她丰富的物质生活上的一种自我安慰。与其这么的腥腥作态，与其他腥腥作态的妻子们媲美的孙夫人，他宁可要简朴的香儿。

孙尚读的郁闷的时候，或者批阅考试试卷抓狂的时候，他就会和香儿聊学校的学生的事，或讲道听途中的事。教她怎样阅读一本书，有的时候还让她批改作业，当然只是些简单的习题。让村里人知道香儿不仅人貌美，识得大字。这也许是文化人的清高，要面子，也可以说这是给他撑门面。

香儿把孙尚对她的态度全看在眼里，在他的面前不再泼辣，变得柔情似水，这是文化夫妻的开始。香儿不知道，在这个时候一场浩劫即将来临。

孙尚明白自己这辈子不可能离开香儿。因为香儿在外乐于助人，积累了大量的口啤，常听人们唠叨她做的一些事，这是他引以为自豪的事。在内恳恳勤勤，称职的媳妇，称职的母亲，虽然香儿有时会愚蠢地想要改头换面，变成一个文化人，但这并不是她的过错。冬天孙尚在孜孜不倦地批阅，香儿马上会递一杯滚汤的热茶。夏天的晚上他在写东西，香儿会把仅有一台电风扇给他一个人吹，她会在外面的乘凉，蚊子咬得血淋淋都可以装得无动于衷。他熬夜香儿陪着他熬夜，给他煮夜宵，小火慢炖地把私藏的红枣，桂圆，花生煲汤，只有他一个人的分量。香儿出去打牌，半夜回来，发现孙尚扑在书桌上睡着了，打着呼噜，她会替他脱衣脱鞋，轻手轻脚地把他背到床上，再打一盆热水，用热毛巾给他擦脚，然后整理狼藉不堪的书桌。假期的时候，七大姑八大婆请孙尚辅导孩子们学习，她不仅一口答应，还邀请隔壁邻居的孩子一道辅导，当然，包括自己的孩子，孙尚也就不需在外面干活，白天拿粉笔，晚上拿钢笔。

孙尚最看重的是她持家的本领。给她十块钱，可以做一桌满汉全席，给她五块钱，照样可以做一桌满汉全席。他一个人的工资不高，还要养活两个小孩，父母亲的开销，即使偶尔会有些稿费，但那也是九牛一毛之力。再加上香儿养猪赚的钱，虽然不是很富裕，但是经过她的精打细算，还算得上是上等人生活。香儿对自己很苛刻，缝缝补补又三年，孙尚穿烂的棉裤，棉衣，她抽掉里面的棉絮，然后在缝纫机上东拼西凑，就成了她的了，反而给孙尚用新的面料，棉絮缝制新衣。她经常说:反正是在村里，又是经常干农活，这样接地气。脚上的布鞋，她从不外买，在繁忙的农活，稍有喘气的时间她都是一针一线缝制，从大的到小的，从老的到幼的，而她自己的都是最后一个完成。

香儿很少买吃的，只是在小孩特馋的时候才买，她觉得这是花冤枉钱。外面买还不如自己做，因此她的手艺得心应手。凭着她的三寸不烂之舌，同样的东西到她手上决对比别人便宜，就算她选的是次品，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买到手的却是正品。村里的农妇只要一买东西，就会把她叫去掌眼，砍价。

PS: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