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存梦呓 | 门

2020-02-15  本文已影响0人  明珠不姓明

12:35。

依旧机智地躲过了中午查宿舍的阿姨,偷偷看完了Echo那本《梦里花落知多少》的最后一篇《重建家园遗爱之四》。放眼镜时顺便看了一眼表,清楚午睡还剩不到30分钟,也清楚又会有一个要么悲伤得没有结局、要么一醒来全部忘记的白日梦等着我。

我是一定不会很快入睡的,要躺好一阵,夜里也是,这大概是熬夜的并发症。熬夜怕是戒不掉了,索性就惯下去,反正对夜也是喜欢得很。

困困困困困困

像在湿润的云朵里躺着,温水从周围漫上来:漫过耳朵,声音就变得模糊;漫过眼睛,光线就变得模糊;漫过鼻尖,我就完全陷入沉睡。我的灵魂清澈得像波斯猫蓝色的眼睛,从云端沉下来,被拉伸、揉搓、压缩、漂洗、抽丝……最后把如纵海的人鱼一般化作身千亿的我慢慢浸入已经融化了的梦境里。

世界的背景变成浅灰色。我没有被赋予自由切换视角的能力,却时常在几个视角之间来回切换,但按照惯例,梦开始时我还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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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和风景黑白分明,雪给黑土地留出了一条呼吸的缝隙,而我只能低着头孤独地走着,路看似没有尽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泥土变成了新铺的沥青,我仿佛还能闻到刺鼻的化工气味。雪还在下,落在路两边盖着红瓦的灰房子上的也只是薄薄一层,像面包上那层撒得漫不经心的高粉。

我在找一扇门。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一扇门。我越走越快,在还没冷却的沥青上跑了起来,越跑越快。

找到了,那扇门,在新铺的沥青路的尽头,那扇大红的门。我迫不及待地打开,冲了进去,完全没想要回头看看,只是全速冲向门的那一边。

01

02

长长的小吃街亮起两串长长的灯,分明是夜里的一条火龙。明明是陌生的人,却像老友一般亲昵的打招呼。一个个人走来,不停地递给我不同的小吃,而我只来得及吃一口就必须扔掉,接住下一份递来的事物。没有饱的感觉,但我已经开始拒绝递来的事物,不管来者的笑容多么灿烂,食物多么诱人。

我在找一扇门。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一扇门。我由快走变成快跑,直到两旁长长的灯影紧密相连,化作燃烧的火墙,我仍在不停地加速。

找到了,那扇门,在火墙烧出的隔离带的尽头,那扇大红的门。我已不愿在这片热闹中煎熬,只想冲向门的那一边,逃离让我灵魂发干的火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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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念一行字念了很多次,但我合上书依旧不知道我刚刚说了什么。我好像在电脑上打这一行字打了很长时间,但我手一离开键盘那行字就又会消失。巨大的屏幕上滚动着数字,屏幕下方金币像雨一样落下。我被告知保持一个动作,然后被送上传送带,慢慢前进、被压扁、烘烤、冷却、再被压扁……

我在找一扇门。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一扇门。传送带的速度越来越快,我被压得越来越扁,复原的时间也越来越短。随后我放弃了复原,变成了一个二维的固定形象。

找到了,那扇门,在冷却我的巨大冰块上,那扇大红的门。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深吸一口气,只要我变成三维的立体的人,我就能去到门的那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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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观众席上,看到我手拿烫金纸打印的稿子,一身墨绿色的晚礼服,钻石耳环在追光的折射下更加耀眼。忘记了我讲的是什么,只记得讲完在热烈的掌声中鞠躬又起身的那一刻,我忽然站在台上开始了一段我仿佛很熟悉的芭蕾舞表演。一切都很自然,台下的观众沉默得像风平浪静的海。

我在找一扇门。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一扇门。我旋转着下台,竟然没有跌倒。我看到我转成微型的旋风,向前移动,穿过盯着空空的舞台用力鼓掌的观众。

找到了,那扇门,在正对着舞台中央的墙正中央,那扇大红的门。我已经迷失在自己的小漩涡里,我便将旋转着的我用力一推,撞开门,撞向门的那一边。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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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崖下湖水如镜,烟云叆叇,秋风中杂着青草和落叶的味道。伸手抓了一片蓝,蓝却化成发光的气,四散而去。天地崩塌,我双脚深陷坚冰之中,眼看高山变平原,枯草生百花。暖日出,坚冰化,张开双臂迎风走,薄衣被吹得紧贴着前身,被春天撞了个满怀,感觉就像,拥抱了全世界。

我在找一扇门。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一扇门。天地变成紫色,眼前景象开始扭曲变形,冰雹砸到我的身上,藤蔓疯狂地缠满我全身,急速升高的海拔让我几乎窒息。

找到了,那扇门,在大地断层时滚落的碎石上,那扇大红的门。我像只野兽一般,边向悬崖冲边扯掉身上的藤蔓,半滚半爬坠下悬崖,失重的无助感在我坠落时仿佛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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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半边裙子颜色十分鲜艳,配饰也是精挑细选,脸上的浓妆堪称美艳;右半边一身的白,因为哭得太厉害,眼里的红血丝不给眼白留半点余地。我的左右半边在两个不同的场景里:左手端着酒杯,右手扶着棺材;左半边在笑,右半边在哭;左边一派欢天喜地,右边仿佛没有明天。而且所有人都是如此。

我在找一扇门。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一扇门。我感觉左右两边的场景都有一种巨大的吸力,我的身体几乎要从中部裂开,我便尽力控制我的身体两边行动一致。

找到了,那扇门,在我身体中部正对着的空气里,那扇大红的门。我的大脑试着同时控制我身体的两半,我们试着同时向身体内部转动,即使这十分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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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痛使我用头撞着床,药水味和蓝口罩暗示着这是医院。我一翻身却又摔倒在木地板上,但我必须在被人发现之前站起来。即使头痛欲裂,感觉世界天旋地转,我还是一刻不停地干着家务。我一次次倒下去,又一次次站起来,偶尔遇见人还迷迷糊糊地打个招呼,但从不停止手里忙活的家务。

我在找一扇门。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一扇门。我已经站不稳了,仿佛一只不灵活的提线木偶,而突然我又看到用细线操纵着我的正是一个更大的我。

找到了,那扇门,在我将玻璃擦到看不出来的窗上,那扇大红的门。我像疯了一样地手舞足蹈地向门走去,更大的我不耐烦地操纵着我,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更大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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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感觉到世界的背景色正在加深。破旧的商场顶层,荒废的室内游乐场里连玻璃都碎了不少,布满灰尘的小路两旁曾经最棒的娱乐设施只剩残骸,如今只有几个崭新的气球系在被海绵包裹的钢筋上。我的腿里仿佛注了混凝土,我用最快的速度向前奔跑,但我看着我,只觉得那是电影里的慢动作。

我在找一扇门。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找一扇门。一股强大而无形的阻力在和我抗衡,仿佛前有大风吹,后有铁链锁。我的腰弯下来,腿弯下来,最后我只能用力向前爬。

找到了,那扇门,在小路尽头新刷的白墙上,那扇,黑色的门。这次,我竟在开门之前犹豫了。沉默许久,我将刚刚抬起的颤抖的手放下,慢慢转过头去。

08

我看到站在门前回头的我,她看着正在小路上爬的我,小路上的我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掀起,像一只乌龟一般背部着地望着天花板,她又看到了巨大的我控制着手舞足蹈的我。手舞足蹈的我撞到了墙,疼得哭了起来,而巨大的我却忍不住笑了出来,手舞足蹈的我一抬头看到了巨大的我,她们互相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身体分成两半的我。我的两半边身体同时打碎了同一面清晰如湖面的水银镜,她们被水银镜摔碎的声音一惊,同时从碎成两半的镜中看到了藤蔓缠身的我。将要窒息的我被裂变的天空中的一阵龙卷风卷起,在风眼处看到了正在旋转的我。旋转着的我给正在讲话的我鼓掌,在钻石折射出的光芒中看到了冰块下二维的我。二维的我正在经历最后一次的压扁、烘烤,她从烘烤的热浪中看到了夹在火墙中的我。火墙中的我因为食物受热膨胀,跪倒一手撑地,一手捶胃呕吐吃下的食物,在受热融化的沥青中看到了在黑土地上行走的我。黑土地上低头行走的我听到有开门声,猛然抬头,与站在门前回头的我四目相对。

是我

就在她们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我发现自己打开了那扇黑色的门。与大红的门不同的是,开这扇门是不能向前推而要向后拉,而且门里还有两叶北方冬天挂在大门前御寒用的深绿色棉门帘。掀开重重的门帘,里面是一个没有窗户的小房间,只在房间中央有一张发光的床。

门关上了。门锁上了。

门关上了。门锁上了。

梦醒了,确实是个真实而可怕的梦。而我也在醒来的一瞬间丧失了对这世间所有美好事物的向往。明明只做了个短短的梦,我却好像过完了这一生。

摸到眼镜戴上,顺便看了一眼时间,比平时早十分钟。这十分钟,我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想刚才的梦。尤其想到最后漆黑的房间里那张发光的床以及锁门的声音,我突然找不到生活的意义了。不管这一生推开了多少大红的门,起起落落多少次,最后不都要被锁在那扇黑色的门里吗?

叫醒梦的光

我知道我能留给这样的消极情绪与迷惘心态的时间,怕也只有这早醒的十分钟。明日惊蛰,我会在春寒料峭之后与舍友幻想着放风筝的事,边笑边走上五楼,走到教室。那里有一群可能对未来也是同样迷茫的孩子,不知道中午也会做什么奇怪的白日梦。

而我却提起笔来,挑了个本子,不顾还没写完的历史作业,在自习课上用一个小时的时间将这个不知道有什么用的梦写下来。

她站在门前 千言万语 我推开了门 万千思绪

2017年3月4日

明珠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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