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淮山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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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市场外面，50米长的人行道上，聚满了一批卖菜的小贩。

他也是一个小贩，一个老了的小贩。他垂直一双手，紧缩着一米八高的身子。

人行道上，都是别人的，没有他的落脚位置，他只好拼着危险，紧缩着身子，站在了马路边上。

身前一辆手推车，车上堆着几十根断头断尾的淮山。

他一双衰败的眼睛，没着落，不时地学着做一个小贩，瞍一下路人。

可要是碰到谁的眼睛，他就宛如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赶快收回来，继续没着落。

他身旁的小贩，卖力地吆喝：

“韭菜啊韭菜，自家重的小韭菜啊，都过来看看了。”

“虾啊虾啊，新鲜的大红虾，便宜卖了。”

“汕头牛筋丸啊，又脆又有弹性，先偿后买呀。”

……

唯有他缩紧身子，木木地站着，不吭一声，像宴会上一个嫁不出去的大龄女子，别别扭扭缩在一旁。

“淮山，多少钱？”

一个胖大姐走过去，看着车上的淮山问。

“四块。”

“人家新鲜的，才四块钱。你的，都是卖剩没人要的了，还要四块钱，两块我就要了。”

老人听了，上下嘴唇哆嗦一下。

“卖不卖，不卖我就走了。”大姐作势要走，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说。

“三块吧？”

“两块。”

老人垂下头，抬起一双粗糙的手，笨挫地扯下车上一个袋子，递给女子。

女子翘起大肥臀，将一堆淮山，一根根地扒拉出来，这一根瞧瞧，那一根敲敲。

最后，她选出一根，敲断头，再敲断尾，装进了袋子，递给老人过秤。

老人看着被敲断的淮山，再看看女人，他那张沟沟壑壑，黝黑的脸，一下子涌上一层红。

可还是哆哆嗦嗦地，拿起旁边的一根秤，秤了淮山。

“一块三。”

“什么一块三，一块就可以了。”女人随手丢下一块钱，转身扭起肥臀，扬长而去。

老人气得张了张了嘴，却没一个字出来。

这一块钱，本来落在手推车边上。可一阵风过去，摇摇曳曳吹落到地上。

老人看看女人背影，又看看着地上这一块钱，心里像油锅下水，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可还是很快蹲下了身子，捡起那一块钱，慢慢抚平，放进腰包，压了几下。

他继续垂直一双手，站着，站着，站成一尊艰难岁月的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