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文学】过不过瘾，都别去死
今天说的是《过把瘾》的原著、王朔所作的《过把瘾就死》，而非那部曾红遍大江南北的电视剧《过把瘾》。电视剧《过把瘾》的最后，男主角方言死在了爱人杜梅的怀里；而原著《过把瘾就死》里，没有人因爱而死，却比死都难受。
《过把瘾就死》|作者：王朔
这本书给一个男人看和给一个女人看，结论肯定不一样。这点我不必向我老公求证。
男人说，她就作吧，看把好端端的一段婚姻给作没了吧？！而女人会说，我有点儿想哭，我太理解她了。看杜梅和方言（我有点怀疑男主角的名字在书里到底有没有出现过，就用剧中的名字来代替吧），有点儿像看《红楼梦》里林黛玉和贾宝玉的故事似的。
喜欢他俩和讨厌他俩的人在各自的阵营里卫道，谁也不能消灭对方。这就像是在婚姻里面，你有时会顿悟：你和你爱人经常不在同一条战线上，甚至你俩多数情况下，好像都不属于同一物种。你们外形不同，也习性各异，但是大自然让你们共存，你就得明白，求同存异才是相处之道。
趟过婚姻这条河若干年后，我倒能像个饱经世故的智者一样，云淡风轻地给这对小夫妻略指出迷津：这不就是一对儿正常的小夫妻吗？吵吵闹闹像对儿欢喜冤家似的。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爱也并不爱得轰轰烈烈，恨也没有恨到刻骨铭心。谁年轻时还没把自己老公关小黑屋里，大冬天偷着给他开个冷空调来着？
但是杜梅确实有点过火了：她把方言捆起来用刀威胁他，直接导致了他用头撞窗的流血事件发生，也加速了他俩离婚的进程。所以，难怪方言眼里的杜梅始终是件武器：“她站在阴处时脸上的线条很柔和，一旦太阳照到她脸上——有没有一种刀出鞘的感觉？”她一出鞘，对方就见了血。
只是剑出鞘，恩怨却难了。你能想见杜梅的懊悔，以及离婚时她的绝望——这场婚姻中，爱在男女双方心目中的分量从一开始就不一样。她一直想要牢牢地抓住他，像审讯、反间似的要从他口中套出各类已知或未知的情敌；他在领证的当天，不但没什么获得感，却好像被剥夺了什么。这就是男和女：结婚当天女方总是哭着离开娘家，我的丈夫，我还不太了解他；而男方在婚礼前夜最怅然若失，我的自由，就这么没了。
还是说回到杜梅：缺少父母的关爱，她的性格偏于敏感（这点是不是也很像林黛玉？）她对这份爱的渴求也一直比男方来得更加强烈，强烈到令他窒息。书里关于她父母的离世前后给出了两个不同的版本。这为她的身世带来了几分扑朔迷离的悬念，也给她在守卫婚姻时的种种不自信作了充足的铺垫。女生就爱用同理心，推心置腹地读下去，就产生了无限量的共鸣；男生无论大事小情都惯用一杆子拍死的思路：她就是个作精。
讲实话，杜梅在离婚前耍的各种小伎小俩，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还觉得习以为常（可能在当时那个时代，女同志都像男同志一样大大方方，不敏感、也不矫情；我们这个年代，“杜梅”比比皆是）。小说的吸睛之处在于离婚后他俩的那次邂逅：大半夜她把自行车骑得飞快，两眼发直，任苍郁如墨的树冠如烟地掠过；她力大无穷，两个男人都控制不住她；醒来后她也不记得他俩是离了婚的，还要拉着他的手回家……你大脑中会闪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杜梅怎么了？
她的行为只有用疯癫才能解释。或许离婚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导致了PDST的后果。一个爱得太深的女人，终究为爱所伤；亮剑出鞘，她自己也成了殉道者。所幸，她的疯令男方清醒了：“我一下把她搂过来，紧紧地搂在怀里，哭了起来。我发现我还是爱她，那么爱她，这一发现令我心碎。”
小说的最后，作者留下了一个开放式的结局让无数读者抓耳挠腮：杜梅怀孕了，但这事儿并不是她亲口告诉方言的，而是由贾玲转告的。这一转述，又给读者留下了无尽的遐想：他俩复合了吗？他俩最终分手了吗？杜梅死了吗？……读到最后，你才发现你原以为是在看一部爱情小说，其实它是一部推理小说。
没有答案。王朔自己可能也不知道答案。他的人生就像是在亲身演绎一部《过把瘾就死》。他说过：“过把瘾就死，那是我当年的想法。而如今，过把瘾没有死，却比死都难受。如果有来世，我愿意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劳动者，守着一个妻子过一生，不闹腾，不分手。”
幡然悔悟总是姗姗来迟。过把瘾没有死的，却被自己的亮剑所伤。他创作小说时所见都透透彻彻，在他的人生里，却成了他绕不过去的坎儿。小说是作者给予自己的一种自由，因为他在现实世界中既看不清，也得不到。
一辈子能有一次真爱，足矣。无论是过了瘾，抑或是没过瘾，都不必慷慨求死。谁会把荷尔蒙的刺激当作人生的目标呢？“来日方长”只是个骗局，余生很短，要做的事很多。最终一切都会化为平淡，莫如放手，让它们顺其自然。
真爱无价，你若在其中，就且行且珍惜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