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边城

永远的边城

        沈从文先生的短篇小说《边城》，每读一遍，都会被山清水秀民风淳朴的湘西乡村边城所深深打动。茶峒小城那清清的白河，丛立的翠竹，黄泥墙，黑瓦顶，高高的吊脚楼，美丽的青浪滩。清纯可爱的翠翠，善良多情的傩送，温馨感人的风土人情，犹如世外桃源般的超凡脱俗。这种未经现代文明污染的田园牧歌式的农业文明像一股清流，濯洗着人们浮躁而充满戾气的心。有人说，《边城》是一曲湘西山村生活的牧歌，是一曲真挚，热烈的爱情赞歌，是一首用小说形式写成的无韵之诗，绘就的五彩之画。沈从文先生用优美的笔触，为我们绘就了一幅如诗如画、如梦如烟、田园牧歌式的美丽的湘西世界。

        大凡人们的心理，一边狂热地追求着现代物质文明享受，一边又在怅惘地怀念过去的美好。很多时候，我们都是在逃离和怀念的怪圈里无病呻吟矫揉造作。我常常在想，又懒又笨的我，若非上天眷顾，侥幸离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现在会把日子过成哪般光景？我既没有活络的脑筋，吃苦耐劳的品质，更欠缺操持家务的能力，会不会像当年我妈所言:你不好好念书，将来考不上大学，找个阿家什，就被人家打死了。那个时候，从家乡考出来的主要动力是逃避繁重的体力劳动，逃避拮据的农村生活。我就像一只被束缚在笼子里的小鸟，时时做好扑打着翅膀飞向外面世界的准备。

        混迹在城市的人群中二十年了，见惯了城市生活的快节奏，高强度，也习惯了城市人之间的冷漠与麻木，乡村离我已经越来越远了。习惯了握笔的手，已想不起锄草的姿势；习惯了上课的话，已忘却了质朴的乡音；习惯了平坦的路，已走不惯蜿蜒的山道；习惯了松软的床，已疏远了老屋的土炕。于某个瞬间，无端生发“半生风雨半身伤，半句别恨半心凉”的感慨。

        或许只有怀旧，才足以体现人们对逝去岁月的一种祭奠。在沈从文笔下如梦似幻的边城美景中，在故乡频频传来的风雨成灾的讯息里，在假疫苗所造成的人心惶惶的焦虑中，我到底还是禁不住落笔成文，用如此清浅如水的文字来追念心中那如边城般清浅如水的故土。

        夏日正午的山村，少有的宁静与安祥，劳作了一早晨的乡亲们，需要一场午睡来补充消耗殆尽的体力。这个时段是伙伴们约好行动的好机会。我们提着竹篮，以上屲给猪拔草为冠冕堂皇的理由，怀揣着只有我们自己知道的秘密，直奔早已物色好的目的地。由于我年龄尚小，更是缺乏临阵逃跑的经验，所以我往往被委以站岗放哨的任务。中午的阳光火辣辣地照在玉米叶子上，反射出银色的光芒，轻风过处，叶片扭动着身躯，像婀娜的少女轻盈的舞姿。玉米地里的田垄上，一个个瓠瓜晶莹剔透，充满诱惑的躺在田间。伙伴们身手不凡，行动敏捷，在锁定的目标里挑最大的双手一拧，“咔嚓”一声，手到瓜落。再拔一些灰条之类的草盖在上面。每当大家满载而归，路上往往还能赢得乡亲们的几句赞誉:看这XXX家的孩子，真勤快，拔了这么满一筐草，真是个心疼娃，啧啧……

        一次，正当伙伴们东挑西拣的时候，一个戴草帽的身影出现在地头。给他们放风的我吓得慌了神，早已把托付的暗号忘到九宵云外，本能地扯着嗓子大声喊叫:快跑呀！人来啦！伙伴们闻风丧胆，作鸟兽状四散逃窜。那人听到了我的呼叫，才明白了玉米地里发生的故事，握着手里的铁锨径直朝我走来，我早已吓得腿如筛糠瘫坐在地束手待擒乖乖就范，在他的拷问下，只能向他老老实实一个个交代了同伙的名字。好在他并没有打我，还交代我以后不要乱跑，万一从山上滚下去，那可了不得了！悲惨的是，从此以后，我被同伙喊作“带害”，非但不能为他们站好岗，还好端端的会把人招来。为此，我就像被抛弃的孩子，失落伤心了好一阵子……

        经年里，总有些事无声地走，悄然的落，落在眉睫、落在心坎、落在指尖无法捡拾的光阴里。在这一趟单程无法回头的旅途中，所有的经历到头来不过是桃源一梦，黄土一抔。在这光怪陆离的人间，又有几个人能将日子过的行云流水收放自如？所以尽量不要让自己在回忆里悲泣，在文字中伤感，在灵魂漂泊的日子里，最少还有那么一方心中永远的边城。

          7/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