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人，这个世界却没有给我学着爱自己的机会

文|珠柒柒

她死了，就在她有了“努力爱自己一次、为自己活一次”这个念头的时候。

她死了，死在一群孩子的球棒下，她只不过跟他们说了句：“快点回家吧。”

要知道，当年她在面对像他们一样大的阿龙时，说的是“求你了。”

父亲带我去看表演的时候他是那么的不合群，大家明明笑的下巴都快掉了，我扭过头，看到的却是他的那张一贯严肃的脸。

我不明白父亲在想什么，是在想什么时候才可以带一直生病卧床的妹妹来看表演吗？

不，不可以，父亲既然带我出来了，就不可以再想妹妹，至少现在不可以。

怎么办怎么办？

我急忙站起来走到父亲面前，学着滑稽演员的表情做了个鬼脸。终于，我看到了父亲的笑脸，真开心啊！

从那以后，我喜欢做同样的鬼脸来让父亲在我面前开心的笑出来，因为我而开心地笑。

但是，这一习惯性的动作也给我带来了不好的“后遗症”——可能是因为第一次做这个鬼脸是情急之下做出的反应，从那以后，只要我一紧张就会不自觉地做那个鬼脸。

以至于那张本该很美丽的和服照片也变成了一个滑稽的回忆，我也忘不了镜头后面父亲的那句责备。

可我是希望父亲因为我而开心的不是吗？我希望父亲能像我爱他一样的爱我有错吗？

弟弟告诉我父亲在我离家出走之后三个月就去世了，我回家看到父亲的日记，每一天的最后一句话都是“没有松子的消息”，原来父亲是牵挂我的啊。

我终于知道了，父亲却再也看不到我的鬼脸了。

也许我生来就该是被人责备被人嫌弃着的吧，不然我真的很难解释同居作家对我的拳脚相向、难以理解他留给我的那句“生而为人，我很抱歉”，以及，他竟然让我亲眼目睹他卧轨自杀；也很难理解成为我刀下冤魂的那个人是为什么要在我的面前带别的女人回家。

我杀了人，我要被抓进监狱了，那么不如我自杀好了。

雨天的栏杆真凉啊，但我的躯体还是想活下去，所以我拼命抓住湿滑冰凉的栏杆，暂时活了下来。

活下来的好处就是，我有机会可以和理发师过一段平静的日子了，尽管“一段日子”也不过就是一个月而已。

我还是没能逃过杀人的惩罚——三刀换来的是八年的牢狱生活。

我怀着出狱之后和理发师过完下半生的憧憬熬过了八年，回去之后看到理发师一家三口的和睦景象，我只来得及在门外的漫天樱花中说了句“我回来了”，却不会有人给我回应了。

我的人生就只能这样了吗？好像不是。

我还有“狱友”泽村惠，我还可以和她肆无忌惮的唱歌大笑吃甜点，也可以听她哭泣，和她一起大醉一起回家。

但我却在最后一刻改变注意了，就在她跟她老公说“我回来了”，她老公回答“你回来了”之后，我转身走进了漆黑的夜里。

那之后很久我都没有再见泽村，直到她找上门朝着对我施暴的男人大声喊叫。我对她说即使是地狱我跟这个男人在一起也是幸福的。

然后我消失了18年。

泽村再见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变得臃肿和不堪入目，我不敢让她看到我的脸，只是慌乱地拿着她塞到我手里的名片匆匆离开——虽然我在和阿龙打算逃走时摔瘸了腿，我还是尽量快的跑开了。

可我要名片又有什么用？没了阿龙我还能有什么希望，不能给阿龙我的爱，我那么努力认真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阿龙是唯一一个愿意爱我的人，尽管当年他在答应了我去承认偷钱的事情之后，又对校方领导说是我偷了钱却诬陷他，尽管我因此丢了我热爱的教师工作。

但再次相遇之后，是他让我看到了我的希望，是他让我的爱不再落空，也是他让我看到了闪闪发光的未来，可他却在出狱之后将我重重打倒在地，离我远去，再也没有回头。

捏着手中的名片，我多么想告诉他我终于学会爱自己了，可是我肥胖臃肿又散发着臭气的身体却渐渐冰冷，只有手里那张唯一可以证明我想要开始好好爱自己的名片还有一点点温度，以及与这个世界的一丝联系。

泽村啊，你知道我想要重新开始好好生活了吗？你知道我明白了父亲是爱我的吗？你知道阿龙是除了父亲和妹妹之外唯一真心爱着我的人吗？

可是成人的童话世界是残酷的，我明白了父亲对我的爱的时候，父亲不在了；我想要跟妹妹说对不起的时候，妹妹离开我了；我渴望和阿龙好好过完余生的时候，他也残忍的转身走开了。

我终于想要好好爱自己、重新开始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的时候，我，离开这个世界了······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我缓缓走上那条另一端有妹妹在等我的天堂阶梯，她对我说：“你回来了。”

人生只有一次，有什么事情是比好好爱自己更重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