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文
八月的第一天。
若单是站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回头看,或许是该对过去的七月做一个总结。如果仅仅是指二零一九年的七月,那么此时此刻的我笔下的文字或许应当作为一篇悼文,毕竟这个七月过去了,就像一个死去的人,就像干枯在七月里的金盏花和常青藤,就像浮在鱼缸表面露出肚白的四条小金鱼,它们将永永远远地存在于这个七月里,永远都回不来。
这么说好像有些伤感,其实我并不是一个经常伤春悲秋的人,但不否认,孤独感与不知名的悲伤偶尔会像癫痫发作一般从内心深处翻涌上来,不过也就那么一阵,毕竟大多时候我都表现得那么坚强与乐观,至少,面对命运的一些小调情我自认为是勇敢的。在这里,我愿意用调情这个词来形容命运在生命中放置的一些小波澜,毕竟“调情”这个词多数需要一个浪漫的背景与氛围,还有至少会对彼此含有情意的两个角色。我是一个典型的双鱼座,这个星座的人,除了幻想便是浪漫。我会用一种极致浪漫的方式比如自顾自地吃一顿酒大醉一场后自我安慰地将昨天的自己与今天全新的我彻底割裂开来,把痛苦消化掉。同时我又是一个会将生活中的一些坏事和苦痛无限地放大的人,懦弱到逢事经常用一场崩溃大哭来勉强应付,因为性格原因无法将自己变得无坚不摧,所以面对困难与挫折我常常选择逃避。但逃避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所以我才会从自己的意识深处将与命运所谓的抗争称之为调情。这感觉有点像林奕含在小说《房思琪的初恋乐园》里塑造房思琪的悲剧时房思琪的观念,面对强暴了自己的人,唯一不失体面和自尊的方法是爱上那个施暴者。无法做到对命运恶语相向,指着鼻子痛骂,所以我私自认为,虽然我对命运无能为力,但至少它对我的作弄暗含了一丝情意。
这个七月发生了很多事情,最近的一场暴雨听说淹死了人,暴雨里的风吹倒了几十棵树,我们几个大学好友聚会了一次海底捞,说了一些早就从我记忆中溜走的无关痛痒,听说单数的鱼比较好养活,所以我的小小鱼缸阵亡了四条,只剩下一条小母鱼和几条小小鱼……其实这个七月还应该发生好多好多事情的,但我的记性貌似不大好,一些人,一些事,呼拉一下子就过去了,明明是刚刚发生的事,却模糊得像被劣质的黑板擦擦过后的粉笔字,虽留有痕迹,却歪歪斜斜失了本形。这两天下班比较早,回家的路上看见天空中的浮着的云朵以及灿烂得就要从天空这块大幕布中溢出来的晚霞,面前的车一辆接一辆地驶过,扬起了我散碎于额前的短发,不知是因车开得太快还是我的面前本就有夏风。我静静地站着,看着落日的余晖就那么自然地落在远处高楼的玻璃和瓷砖上然后反射出刺目的光,看着晚霞慢慢地散,慢慢地散,就像托盘上的油彩掺了水后晕染开来。我的胸中不知为何升腾起一种开阔爽朗之感,最后我把这种感觉归结于见到美好事物后自然而然的感动。作为一个受过二十多年中华文化博大精深的语言熏陶的人,面对晚霞的时候想说却说不出来的感觉却有很多,我发现自己的语言那么苍白,就像一个小学生面前却摆放了一道研究生的数学试题般无力。
可是这晚霞太美了,美到我庆幸我作为我活在这世上,庆幸发现它那么美的人是我。
在一刹那间,困扰我一整个月的问题似乎有了答案。在七月,我的心情常常受一些乱七八糟事情的影响,旁人有意无意的一句话甚至误解,忙碌却毫无进展的工作,来自家人无形的压力,都会让我失眠到凌晨。在空调坏了的那两天,我常常热得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又被全身出的汗给弄醒,如此这般反复,第二天是带着黑眼圈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去出差去公司上班甚至加班到天空被黑色吞噬的深夜。所以我偶尔酗酒,偶尔大哭,偶尔出去撒丫子狂奔,偶尔什么也不做就呆呆地躺着思考如此这般度过余生的意义到底在哪里。我要感谢那天的晚霞,是它让我明白,生活中不止有看似绵绵无止境的琐事带来的绝望,还有美好事物带来的喜悦和感动,而我追求的不过如此。可能有人会说我矫情,见个普普通通的晚霞人生就豁然开朗,其实不是这样的,我知道往后的生活里可能还有更多让人受挫的事情,我可能依旧会大哭,酗酒,暴走,但这一刻,我是解脱了的,真心实意为自己快乐着的我。
人与人是不一样的,能救赎我的却不一定会是另一个身处煎熬中的同类的稻草。忘记是在哪里看到的句子,大意是这样的:我们降生于世,便是来承受苦难的,无论这个人是贫是富,是老或幼,总要如此。对于这段话,我举双手表示赞同,从脐带被冰冷无情的大剪刀剪断的那一刻起,我们便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存活于世了。不管后来吃到嘴里的糖有多甜,吞咽下肚的药有多苦,那都只是你自己的感觉,夏风拂过面颊,看到一部好电影,听一首曲子,遇见一个心动的异性,以上的这些以及除我感知之外的其他人曾经感知到的这一切,我们都无法用言语实实切切地描述出来,这世界上现存的5651种语言在我们的感觉面前都显得特别渺小。有时候,我甚至想让一个人通过某种科技途径进入我的大脑或者心脏去了解我的想法,可终究是妄想。感同身受这个词汇被创造得带有很大的欺骗性,现实是,我们总是会抓住一个人不断地诉说我们心里的感觉,我们会不断地追问“你明白吗?你明白吗?”其实话说出口的瞬间我们就知道,不明白,被诉说的那个人永远也不可能明白。他们不明白我们对喜欢的人到底有多喜欢,放手时内心有多痛苦,他们不明白我们对一些人情世故有多厌恶,不得已而为之的时候有多想自暴自弃。我们孤零零地存在浩渺的宇宙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但如果有人告诉我,“不会啊,我就遇到了灵魂伴侣。他可以懂我的所有。”那么,我会立即承认我是错的,并且由衷地替你感觉到幸运和幸福,再祝你的幸运和幸福长长久久。
我常常想跟身边的人道歉,我的文字总是很沉重,写的内容容易令人感到压抑。我非常敏感,常常被消极情绪打败。我曾经跟别人形容过自己,就像一个黑洞,一个漩涡,靠近我的人不是被我拖进去,就是远远地离开我。现在的我已经不渴望任何人来救我,只期望自救,特别喜欢阿肆在《仰世而来》中的歌词:“我是我自己的桨自己的船自己的风帆 踏浪而来 仰世而来 迎风而来 破晓而来”。
其实我想表达的是,一个人无论多难,总有办法得到救赎的,之于我是一片晚霞,之于旁人,或许是一餐饭,陌生人的一条留言,一首曲子等等,如此这些。
最后,回归到第一句,今天是八月的第一天。
我非常喜欢“第一天”这个词,因为它给我的感觉就像……我们虽然不能从头来过,但一切都可以从这一刻起重新开始。
真好,今天是八月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