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讲听课笔记

104.贾南风：是坏女人，还是堪比武则天的女政治家？（下）

主讲：姜鹏

      贾南风在历史上的形象历来是很差的，除了阴狠毒辣之外，往往也被扣上丑陋、淫秽的帽子，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非常著名的一个坏女人。比如《晋书》里就有这样一个故事：后遂荒淫放恣，与太医令程据等乱彰内外。洛南有盗尉部小吏（小公务员），端丽美容止，既给厮役，忽有非常衣服，众咸疑其窃盗，尉嫌而辩之。贾后疏亲欲求盗物，往听对辞。小吏云：“先行逢一老妪，说家有疾病，师卜云宜得城南少年厌之，欲暂相烦，必有重报。于是随去，上车下帷，内簏箱中，行可十馀里，过六七门限，开簏箱，忽见楼阙好屋。问此是何处，云是天上，即以香汤见浴，好衣美食将入。见一妇人，年可三十五六，短形青黑色，眉后有疵。见留数夕，共寝欢宴。临出赠此众物。”听者闻其形状，知是贾后，惭笑而去，尉亦解意。时他人入者多死，惟此小吏，以后爱之，得全而出。

      我们并不否认贾南风政治手段上的阴狠毒辣，这其实是政治野心家的通病。另外她在处理太子这件事上权欲熏心，不仅葬送了自己，也给历史造成了不可估量的灾难性后果。但贾南风仅仅是一个坏女人吗？我们这个系列的节目里，一直告诉大家，看历史不要轻信一面之辞，也不要光看历史人物的标签。如果读史书时看到什么就相信什么，那我们对历史的了解可能仅仅是一团迷雾，往往与真相失之交臂。关于贾南风，有没有更多的值得我们思考的问题？有没有其他观察角度，能够帮助我们更清晰地认识这段历史？我打算从三个角度来回顾贾南风时代，帮助大家更好地理清这段历史。

    首先我们来看贾南风的执政成绩。公元291年贾南风成功地通过两场政变掌握了政权，从这一年到公元300年，首尾十年，掐头去尾，其中贾南风正式掌握的时间是9年左右，我们可以说是西晋历史上的贾南风时期。西晋从265年成立到316年灭亡，连头带尾52年，第一任皇帝晋武帝在位26年，占掉了一半时间，剩下26年里贾南风掌权9年，占三分之一强。我们看到的各种政变只是高层政治斗争，这时期的社会民生如何呢？当时有人写过一篇很有名的《钱神论》，批评拜金主义。但你仔细想想，什么样的社会环境中才会出现拜金主义呢？那一定是经济繁荣时期啊。所以贾南风执政的九年时间里，可以说是晋武帝（司马炎）去世以后，西晋历史上难得的太平时期。

      其次我们从贾南风任命的宰相结构来看她的政治见识。中书省：中书监张华（寒族，灭吴功臣）、中书令裴楷（河东裴氏，门阀士族）；门下省：侍中裴頠（裴秀之子，贾后姨表兄弟，著《崇有论》）、贾模（贾后的堂兄弟，后因与贾后政见不同忧愤而卒）；尚书台：高密王司马泰与下邳王司马晃（宗室）同录尚书事、守尚书令；王戎（琅琊王氏，名士，俗谓“竹林七贤”之一）任尚书左仆射兼领吏部。这份执政大臣名单应该是从晋武帝晚年直至西晋灭亡期间，结构最平衡、人选最公允的执政名单，兼顾功臣、宗室、外戚、士族各种重要政治势力，兼顾贵族与寒族，兼顾才干与名望，不仅远超元康以后的执政结构，而且也是对晋武帝晚年用人以私的纠正。另一方面，与贾后关系最密切的贾氏家族男性成员韩寿（贾后的妹夫），以及其母家郭氏家族的成员没有进入执政团队。仅就这份名单，我们可以认为贾后的政治识见不在武则天之下。

      第三，我们来看看在当时的历史情形中，贾南风执政有没有合理性。贾南风对晋惠帝说，“陛下有妇，使人废之，亦行自废矣”透露的消息，贾南风和晋惠帝才是真正的利益共同体。贾南风最大的野心就是，老公在自己手里，她来发号司令，但她不会有去取代老公的想法；但其他人就不一样了，或者是自己想取代，或者别人认为他想取代。晋武帝没有从天下为公的角度安排后事。所以认为导致西晋后期混乱最大的罪魁祸首是贾南风，这个观点并不公平。贾南风执政期间，其实已经进入到了历史上著名的八王之乱时期。关于八王之乱，内容很多，我们将在接下来的两讲来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