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居岁月(46)夏逝
夜色裹挟着风雨,从苍山向洱海阵阵飘来。凉意随风,渐渐侵入我的卧室,浸润我的枕衾,爬上我的肌肤,甚至,弥漫到我的心里。
于是,我就知道,2021年的夏天,真的就这样过去了。
这个夏天,本该一如往年,当来则来,当去则去。但这个夏天,并不似往年。
它带来了太多的雨水,至今,这湿漉漉的痕迹,还依然停留在我的心上,未曾离去。
它带来了亲人离去的噩耗,至今,这别离的悲伤,还依旧会出现在我的梦里,未曾遗忘。
“君待我如子,我视君如父。” 在告别的时刻,这十个字反复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不停地翻着几十年的过往。
母舅,是我幼年时期身边最熟悉、最亲切的成年男子。在我的心里,他是父亲一般的存在,而他待我也如同对待儿子一样,并无二致。
母舅的离去,很突然。从发现身体不适到离开这个世界,仅仅两个小时。他匆忙离去的时候,身边有舅母等亲属相伴。我们这些晚辈都不在北京:表妹在江西出差,而我在大理陪伴父母。
当晚,我和表妹分别赶乘最后一个航班,从外埠飞回北京。第二天一早见到舅舅的时候,他安详地睡着,一如往常。
我很遗憾,未能见到他最后一面。我也很庆幸,在我6月从北京回云南之前,曾去探望舅舅、舅母。恰逢端午,我送去了一份粽子。不知道,那粽子的味道,他是否还喜欢。
送别时,我们很平静,没有丝毫的悲戚。我们不想让自己的悲伤搅扰到他平静的离去。让他去吧,就像秋叶,缓缓飘落到大地一样。
从火葬场回来的路上,表妹抱着舅舅的骨灰,坐在我车的副座上。表妹说,等下招待亲朋好友去吃午饭,哥,你要不要讲几句话?
我讲不出来一个字。我怕所有的哀伤会在那一刻迸发出来,让我无法控制。
那顿饭,吃得很好。久未见面的亲友们寒暄着,微笑着,就像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家庭聚会。其实,我们都知道,那种种不舍被深深地掩埋在心里,丝毫未曾稍减。
引发哀恸的,可能是独饮时的几粒花生米,也可能是我花池中茂盛的龟背竹。前者,是我幼年时期与他分食炒花生的场景再现;后者,是我曾无数次想让他来欣赏的我的成果。
2021年的夏天就这样过去了,轰轰烈烈,却又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