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见斯人 65 筹大计
文/妖怪来也
但是，蔡锷也清醒地认识到，周遭形势依然险恶严峻。
由老袁派出的暗探遍布京城，去哪儿都有人跟踪盯梢，稍有不慎，便会被抓住把柄，所有的事情一下就前功尽弃、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这个老奸巨滑的袁项城，决对不会放松对自己的戒心，明处的、暗处的，蔡锷感到自己被密切监视起来。
所以，在这个关键阶段，无论做什么、说什么，甚至于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他都要小心在意，时刻保持谨慎，思路清晰，精神从不敢有一丝涣散。这与他放浪形骸、安于现状、自我满足的外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北京的日子不仅要过，还要过好，过得有声有色。
蔡锷大将军流连于勾栏，喜打牌看戏的名声，无论在军界政界，几乎成了尽人皆知的事情。免不了有人背后大加议论，说蔡松坡被罢了云南都督，调离本地，软禁在京，英雄无用武之地，只好借牌戏消遣时光，寄情勾栏，唉，真是可惜亦可叹！又有人说了，看人家蔡大将军，将人生不如意之事抛到九霄云外，活得是恁地洒脱快乐！
每每听到这些，蔡锷的心里面，就像是听了非同凡响的溢美之词一般慰贴。除了和小凤仙在一起，也惟有这个时候，他才显得如此情真意切。
与北京相比，天津的情形总要好些，尤其是在租界区。
这是张孝准选择在天津与蔡锷见面的首要原因。
蔡锷在筹安会发表宣言的时候到天津与梁启超商谈之后，几乎每周都要去一趟。
看起来过于频繁，一定会引起怀疑。但实际上，这并不是一个十分引人注目的行为，其一，天津的花柳巷、欢娱地比北京八大胡同一点也不差，杨度等一班帝制派也经常惠顾；其二，天津租借区有不少医院，尤其是日租借的同仁医院，是耳鼻喉的专科医疗机构，蔡锷本有慢性喉疾，时常肿痛，假求医问药或休养之名，也是天经地义。
蔡锷摆脱了暗探的跟踪，按照密信中约定的时间地点，与张孝准在天津见了面。
张孝准将黄兴的意见转达给他，鼓励他坚定信念，脱离虎口，回到云南。国民党这方将全力协助出京，并计划先去日本，再由日本绕道回云南。两人商讨设计了如何妥善安排蔡锷安全出险的方案。
与张孝准告别后，蔡锷又赶到天津旭日街17号，那里是汤觉顿在天津的寓所。梁启超、汤觉顿、戴戡、王伯群、陈国祥等人，已经在围坐在一起，略为寒暄，蔡锷便加入了商谈。
“梁师，各位，国民党方面已经积极和我进行接触，并给予大力支持协助。刚才，他们就派张孝准与我联络，商讨了下一步行动计划。黄克强在美国、张孝准在日本，分别进行筹款，用以资助我们的行动。”
“好！”梁启超轻呼一声，“虽然政党派别不同，这次为了反袁，站到了我们同一阵线，我们进步党是非常欢迎的。那便这样，松坡来了，我们各自把刚才的内容综合一下，说说看，大家再进一步讨论研究，时不我待，要尽早确定指导方略。”
场面稍微静了一会儿。
汤觉顿说：“任公，我先谈谈自己对下一步行动的总体看法，请参议。我认为，任公乃党派领袖，又是舆论界‘骄子’，如今国内气氛帝制论调甚嚣尘上，《异哉》煌煌大文给他们泼上了一盆冷水，下一步还要继续宣扬，要压制这种气焰，最好办一份报纸，尽力宣扬。国内没有条件，可以到日本去办，任公对日本的情况也都熟悉。“
梁启超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松坡要回到云南，或去到两广，组织军事力量，早日树起讨袁的大旗！”
梁启超听了汤觉顿的建议，不置可否，抬手示意其他人先发表看法。等到戴戡等人发言后，他注视着蔡锷说：“松坡，你看呢？”
蔡锷认真地聆听了几人的发言。多日来的深思熟虑，加上与张孝准的谈话，在他的心头，对全盘的行动计划已经有了一个明确想法。他向梁启超点头致意，然后环视围桌而坐的几个人，看到他们的眼睛里，都熠熠地闪着亮光，体会到了，他们心里面的踌躇满志。
蔡锷站起身说：“松坡认为，云南应作为我们反袁的根据地，这是毋庸置疑的。为取得更多支持，前期，我与两广、贵州、四川等地都进行了联络。我们这几人，包括梁师，也要分头行动。梁师在国内为妥，暂不出行，一切起义文告，相互策应的重大事宜，还要承您担负。我担任云南，循若、伯群担任贵州，汤兄赴粤，到时滇、黔两省同时起义，分攻广东、四川，合兵湖北，底定中原！我们齐心协力，组织力量讨伐袁世凯！”
梁启超拿起笔，在纸上划着什么。忽然抬起头问蔡锷：“松坡，军事方面，你有几分胜算？”
“这——”蔡锷稍微顿了顿，“梁师，我举一个例子为佐证：当时松坡在统率办事处任职，每天都到统率办事处陪袁世凯办公，袁世凯把围剿计划和军事情报都交由我审阅。白朗起义时，袁世凯就调动三分之二的北洋军进行追剿。我洞悉北洋军的底细，知道北洋军已腐朽无战斗力。况且，北洋内部矛盾丛生，各地军事将领，各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毫无团结可言。松坡认为，云南一个师，足够打败北洋十个师，从军事上来说，胜算决不会属于袁世凯。”
蔡锷一番话，让所有人摩拳擦掌，信心倍增。
梁启超道：“既然这样，我们对军事上的问题便不再犹豫。刚才松坡讲的计划，我是同意的，关于我的行动，我也同意。我自己也知道，文章要写，但是舆论的作用总是有限的，如果要举义，第一是军事，现在去日本办报纸，无益于事。不如去到两广，策应云南更为重要。”
“好，好！”大家纷纷表示认同。
梁启超手一挥，说：“大计已定。我们一起再来研究眼下的事情——尤其是松坡回云南的详细计划，想来，这方面还真要国民党方面的帮助。”
蔡锷回应梁启超道：“方才张孝准的计划是这样的，由他安排，掩护我脱身，先到这里，再乘船赴日本。到了日本后，再商讨回云南的路线方案以及其它有关问题。”
“嗯。直接从国内去云南，风险过大，从日本绕道去，时间虽长，但总要安全许多。袁世凯的人哪里都有，还要想一个万全之策，能够金蝉脱壳、全身而退，那是最理想的。”
“梁师，松坡已有考虑。松坡假就医之名，便名正言顺，袁世凯也难奈我何。”
说起蔡锷的病，梁启超表示十分关切，说道：“这是个好办法。虽假就医之名，也要有就医之实。松坡，我们都希望你的病早些时日痊愈，不要迁延日久，留下病根。回到云南，你肩上的责任非常繁重，行军打仗必须要有好身体。”
说到这里，戴戡等人也禁不住附和着说：“是啊，是啊，松坡要保重身体。”
“不如这样，明天你还是要去同仁医院一趟。”
“好，我听您的。”
就这样，几人又深入讨论了梁启超到两广策应，派王伯群带着蔡锷给唐继尧密信先赴云南、汤觉顿去广东预先准备，殷承瓛去日本预先联络，以及不发军用票，通过扩大富滇银行解决财政问题等一系列具体措施。深夜间才相继散去。
第二天，蔡锷去同仁医院就诊，随后回京准备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