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同学

廉同学是我的初中同桌，也是小学至高中所有同桌中我想的最多的一位。

她是初三时从自己乡镇的中学转来插进我们应届班的。那时她已经在复读，乡镇中学对她这样成绩不错的给了免学费待遇，但是我们学校的教学质量更好。

她不太爱说话，性格很好，是农村那种常见的乖乖女。她的书桌里除了课本就是我们油印的学习资料，没有一本辅导书。

她的成绩确实不错，好像在班上十几名的样子，跟我发挥好的时候差不多。要知道我们班可是一百多人呢，而且我们学校是从附近五个乡镇招生，生源质量很好。

但是，那个年代（我1990年初中毕业）的中考竞争之激烈超过了高考。

原因是，愿意又有能力供孩子读书的家长太少，初中毕业后考上中专就能成为非农业户口，读中专免学费，毕业还包分配。而花钱让孩子读高中，又没多大机会通过高考的独木桥，家长是很不愿意的。

所以很多人宁愿在初中一直复读也不愿去上高中，为的就是考个中专。

那一年，我们班考中专的全军覆没。

暑假后，我回学校复读了。开学一个月后，廉同学还没来。班主任知道我和她一个乡，便让我去她家问问情况。

她在廉家村，廉家村有两个，前廉和后廉。我运气很好，问到了她的家。要知道，在农村问一个女孩子的大名，连自己村里人都不一定知道。

那时正值秋收，家里人把她从地里喊回来，她父亲也陪着解释没让她复读的原因。原因无外乎是：穷，忙不过来。

而还有一个大家都心知肚明却不需要说出来的原因：她是女孩子。

虽然我们应届时中考成绩不太好，但是我们学校的复读班很强。那一年，班上半数的学生考上了重点高中或中专。

自然地，这些同学后来的人生就会顺利一些。连我这种不是特别爱学习的，居然也一路读了大学，再读研读博，在一个更能自主的条件下混饭吃。

毕业22年后的国庆小长假，班上第一次聚会，来了50多位同学，其中就有廉同学。其他女同学要么有工作，要么家里做生意，在村里种地的，只有廉同学一个。

她的自我介绍颇有自我调侃的意思，说自己是典型的中年农村妇女形象。不知道当年家里不让她复读时，她心里的想法如何，多长时间真正接受了现实，亦或仍然不时想起来就心有不甘。

这不是她个人的命运不好，在那个年代，那样的家长，那样的观念，都再正常不过。但有时候恰恰是许多这样的正常，让人生的路变得更难走，更缺少鲜花和掌声。

对于这样一位可爱的女孩子，我除了帮班主任跑了一趟腿儿并略做劝解之外，全无其他帮助的办法。唯有心里记着她，默默祝福她。

我想，假如她的孩子也是女孩儿的话，在上学的事情上应该不会再受观念的束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