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忆我的逝水年华（2）

记得心理课上的家庭系统排列。每个人身后都站着六位最亲的人：爸妈，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然后他们身后又站着我们的祖先。我们的生命就这样一代代传承下来了。我们的血液里流淌着列祖列宗的鲜血，我们是生命的传承者。然而，我的身后俨然站着七位亲人。那个最远的人才是最亲的人，便是姥爷的姐姐姥姑！

小时候，有这么多的爱围绕，所以我是个不缺爱的孩子，也是个太重感情的孩子。总是在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的村庄跑来跑去，往往忽略了最该亲近的父母。因为那个时代，双亲都忙于工作，两边的隔代人又疼的像个宝似的，童年很快乐。唯一最怕严肃的妈妈，一到妈妈身边就紧张。其次，姥爷家最怕严肃的大舅，爷爷家最怕权威的大伯。只要这三个人没在场，我就会撒欢玩闹。这三人只要出现一个，立马恐惧起来，不得放松，变成胆小如鼠的孩子，躲着这三人走。

小时候，姥爷最喜欢听我瞎唱歌，总说唱的好，于是越唱越起劲。那时，小妹出生被送到叔伯舅舅家照顾的时候。姥姥姥爷最疼我这个长外孙。后来，就被小妹横刀夺爱了，姥姥姥爷转而去疼被送去他们身边的小妹。后来的又一次横刀夺爱，就是二妹的一场大病，全家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二妹身上，连最亲的姥姑都更加疼二妹，有点忽略我的意思。童年的我从此不再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再后来，随着表妹表弟的相继出生，姥姥姥爷的爱更加四分五裂，从焦点到忽略总是有失落感。

话说我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家庭。爷爷奶奶是那个年代没落了的地主家庭。爸爸小时候家里还雇着长工，到我们出生时早经过土改家产全部没收，变得赤贫。而姥姥姥爷是纯正的贫下中农。姥姥在世时，经常会讲雷家前辈的故事。姥姥是童养媳，她的婆婆很早守寡，一手拉扯大几个孩子不容易。姥姥的婆婆特精明能干，能干的人往往瞧不上童养媳。姥姥的婆婆嫌姥姥太能吃辣椒，一次发狠说：你这么能吃辣椒，干脆把一瓶全吃掉算了。本来只是一句气话，然而不受气的姥姥真就一口口吃掉了整瓶辣椒。我听着这个故事，感觉嘴里都辣的呛眼，童养媳的姥姥小时候该多么倔强啊！我的身体里，就流淌着这样一股倔强的鲜血呢！自尊心特强，吃苦受累可以，我就是不受气。很早就提醒我儿子，别冲我吼，我可不受你的气。姥姥，妈妈，我，全是这样的性格，遗传基因呐！妈妈特别健忘，我们姊妹仨都这样。于是我和妈妈说，别怨我健忘啊，怨这个遗传基因吧，一下子就把妈妈逗乐了。只是我没遗传姥姥的刀子嘴豆腐心，因为妈妈也没怎么遗传。妈妈只对我们姐儿仨刀子嘴，对外人却很温和。反而觉得小姨更多传承了姥姥的刀子嘴。嘴巴那叫一个了得，内心比谁都善良。哈，我们家的人都善良，只是没那么刀子嘴。

我心里，姥姥家的人全是一伙真性情的人。有啥说啥，脾气说来就来，总大嗓门哇哇吵。吵完也就了了，该干啥干啥根本不记仇。一家有事，全体出动帮忙。就算昨天还吵的不可开交，今天有事就会不计前嫌一拥而上劲儿都往一块使众志成城，把困难吓跑。

我们王家呢？恰恰相反。爷爷奶奶几乎就没听到过他们之间发生口角，一辈子没红过脸的样子。总是温良恭俭让。姥姥说我出生的时候，奶奶家穷的叮当响，姥姥去我家侍候不满月，奶奶就四处去和邻居借粮食，调剂给姥姥吃。而姥姥家比奶奶家家境好一些，又会反过来接济奶奶。那个时代的人就那么实诚，贫富悬殊也没那么大。可是感觉，万一家里发生什么事，王家总没雷家的人团结。大妈和我妈闹了很久的矛盾，直到中年之后矛盾才慢慢化解。我大伯去世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点别扭存在的。小时候，总是在两个村庄跑来跑去，两边的亲人都让我不舍，才有了姥姑嘴里那句两厦不收的孩子。

姥姑永远是最疼我的那个人，不管她脾气多孬改变不了她疼我的事实。奶奶最温和，姥姥最实心。奶奶是重男轻女的，那个年代粮食紧缺，奶奶会把好吃的留给男孙，忽略女孩；而姥姥却是有吃的个个有份，每人一口都不会少了一个人的。这就是区别。奶奶聪明在，没给你吃，你都不会说她不好。因为她的和蔼慈祥让你没法对她有意见。而姥姥的嘴巴却不饶人，给你吃了还总嫌她说话怎么那么不中听呢？但是心里还是一样爱着爷爷奶奶，姥姥姥爷，在两个家庭中穿来穿去相当自由自在，加上姥姑和我的家，唯独不想回爸妈的家，那个最该回去的地方最不自在。爸妈总吵，妈妈又太严厉。在我10岁的时候，姥姑为了照顾我们，学校食堂退休后，也搬去枝柯住到了爸妈的家。每当妈妈教训我之后，总会偷偷和姥姑说：姥姑，咱回上桥住去吧，别住在这里了。少年的意识里，家不想有太多约束，能自由自在才是我的家。我和姥姑那个孤单而温暖的家没了，一起在上桥呆了9年才回了自己的家，还必须带上姥姑，否则夜里哭个没完。

我这爱哭的性格呀，一点没随把自己带大的姥姑。姥姑很少哭，也讨厌爱哭的孩子。雷家祖先都那么坚强。姥姑也讨厌姥姥爱哭，姥姥总说厉害的姥姑就喜欢欺负她。姥姑最疼姥爷一家，给学校食堂做饭的时候，总偷偷接济姥爷家。亲则疏就是这样子的吧？远香近臭就这样。武家山的亲戚来家里，姥姑非常热情，然而好吃的还是接济了姥爷家，不舍得给武家山同样亲的雷家骨肉。谁说老人不会偏心呢？姥姑可是最偏亲我，最偏亲姥爷家。

我的身体里同时流淌着两股鲜血，姥爷姥姥的耿直善良，爷爷奶奶的温良。我讨厌吵架，然而火气冒上来，怎么都收拾不住。哈，突然发现我总忽略最亲的爸妈，总把老一辈挂嘴上，这是为什么呢？很奇怪。性格里更多传承了妈妈这边的基因，爸爸的克制也有。后来逼到抑郁就总爆发了。凭什么我克制？克制到抑郁吗？我不干！

哈哈，于是就有了有话想说的：忆我的逝水年华。

那些天上的亲人，你们都还好吗？姥姑，姥姥姥爷，爷爷奶奶，大伯二伯，我最亲的七位亲人。愿你们在天之灵安息。总难忘你们的音容笑貌，一生铭记不忘。爷爷陪我走到14岁，二伯陪我走到19岁，姥姑陪我走到22岁。姥爷在我30多岁时去世的，大伯在我37岁本命年去世的，奶奶在我41岁时去世，姥姥在我44岁时去世。随着一个个亲人的离去，我也由少不更事的人慢慢变老。每一次亲人的离去都会经历死别的痛苦，特别最亲的姥姑离去时疼痛最深最久。25年后的现在才渐渐淡出我的梦乡，从前做梦的时候常常会梦见她。一时在梦里出现的时候少了，便会去坟头祈祷她让她在梦中多陪陪我。真让她九泉下都无法安生呀！这样一个任性的我。

如今不去祈祷，或许她也在另一个维度终于放下一条心，我终于成长为她希望的样子了，不必牵肠挂肚，她终于可以安息了！

我总相信那些逝去的亲人还在天上看着我们。我们过的好，他们也开心；我们痛苦，他们也会跟着难过。祖祖辈辈血脉相连，一个亲字掰不开。自豪我们有那样纯正的血脉，以及同样正直善良在世的父母亲人。缅怀天上的亲人，更珍惜活着的长辈。愿他们健康快乐长寿。

我们都终将离去，珍惜活着的时光。人生苦短，愿我们一代代都传承正直善良的优良家风。无论时代如何变迁，人心不古，正直善良总是最好的传承。

后来居上的你们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