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街旧事

因为喜欢《如果大雪封门》这部短篇小说，所以买了一本同名的短篇小说集。因了这部短篇小说集，我走进了徐责臣的世界。

那个名叫花街的地方，从此刻在我的脑海里。明明是一条鱼龙混杂的花街柳巷，透过文字我却像闻到了淡淡花香。作者对那座码头那条街巷的情感，让文字散发出迷人的烟火气息。

这部小说集里一共收录了徐责臣的17篇短篇小说。其中有五个故事发生在花街。

“宝来被打成傻子回了花街，北京的冬天就来了。”第一次读到这个句子时，我以为花街是一个处处鲜花盛开，青瓦粉墙的江南小镇。读了这部小说后才知道，花街原来是个大红灯笼高高挂的花花世界。

这部短篇集的第一篇小说就是《花街》。对这个名字，我一见钟情。在徐则成的笔下，花街是这样的：

从运河边上的石码头上来，沿一条两边长满刺槐树的水泥路向前走，拐两个弯就是花街。一条窄窄的巷子，青石板铺成的道路，歪歪扭扭地伸进幽深的前方。

顺着这段描写往下读，感觉像漫步在一个烟雨迷蒙的小巷。古旧的街巷，街巷里的人家，还有那些出现在街巷里的人们，都像被笼在一层青纱里。就如一个人隔着泪光看世界，一切都是模糊的，湿漉漉的，如在梦中。

谁能想到，在花街这样一个色欲横流的所在，依然会有生死相守的爱情。而且故事的主人公，一个是青楼女子，一个是她的客。

其实，麻婆是一个幸福的女人。为了养活自己的孩子，她曾流落花街。后来，她嫁给了满脸麻子，又矮又丑的蓝麻子。我想，她必然是不爱自己丈夫的。幸运的是，蓝麻子对她很好，帮她养大了孩子。

不仅如此，更加令人惊喜的是，麻婆真正爱着的那个男人竟然默默守了她整整四十年。那个叫老默的男人，在花街干着修鞋的营生。摊子在一棵老榆树下，对面就是蓝麻子的豆腐店。他每天都去麻婆的店里吃豆腐脑，然而，麻婆从来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由于麻婆的特殊身份，她和老默以前没能在一起。后来，更是失之交臂。当老默找到麻婆时，她已经是豆腐店的老板娘。我想，老默当时一定是追悔莫及的，所以他选择留下来。他留在花街，当起了收入微薄的修鞋匠，只为了每天能看见麻婆。

我想，老默也应该是幸福的。因为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为曾经的背弃赎罪。而麻婆其实也早已原谅了他。老莫与麻婆就像一条铁路的两根轨道，永远不可能相交，却彼此陪伴，相守到老。

老默去世后没多久，麻婆也撒手人寰。她是喝盐卤自杀的。她自然是追随老默而去了。这不由得让我想起梁祝中的化蝶，这对有情人终于在另一个世界牵起了彼此的手。

故事以老默的死拉开序幕，又以麻婆的死宣告剧终。死亡有时并不意味着结束，而是翻开了一本书新的一页。

非常喜欢徐责臣的叙事风格，娓娓道来，不徐不疾。读他的小说，总让我想起小时候妈妈给我们讲故事的情景。母亲总是一边有条不紊地做着手里的活儿，一边绘声绘色地给我们讲故事。

母亲嘴里的故事就如汩汩流淌的河水，能让人的心静下来。恰如徐责臣笔下的花街故事，透着雾朦胧水温润。他的文字让人心如经水滤过一般清亮。

读他的作品，就如一幅水墨风情画在眼前徐徐展开。简笔勾勒，浓淡相宜，朴实厚重，意蕴悠长。

这世间难得有皆大欢喜，也并非处处山穷水尽。就如麻婆和老默，虽不能成为夫妻，却用另一种方式彼此陪伴。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秋来了，春正隔着冬与我们遥遥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