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地球
我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我成为地球上的最后一人。我独自坐在家中,思绪万千,但此时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我很激动,也很怀念。我悄悄地跑到门前透过猫眼向外看,原来只是被大风吹起的小石头不断敲打着铁门,我的心里感到阵阵失落。往事不禁浮现眼前。
记得那年我得了一场病。起初只是觉得身体有些无力,就没太在意。但是我的身体越发沉重,直到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几乎无法下床。在父母的陪伴下我去了医院。经过医生检查,发现我身体里所有器官在逐渐退化,可能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因为全身衰竭而死去。
病因不明,而且凭当代的科技无法医治。
我们三人错愕地坐在诊室里。虚弱的我靠在母亲的怀里,脸上的涓涓暖流是母亲滴下的泪水。父亲依然接受不了这个结果,他不依不饶地质问着医生:是不是搞错了,你再给他查一查,他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得这样的病呢。”医生只是摇摇头拍了拍父亲的肩膀:“我们会尽力减轻他的痛苦。”
我们三个人当中最平静的就是我了,我明白生老病死是人生的必修课,只是那么年轻就即将告别这个世界,而且始终没有和她走到一起,相比痛苦,更多的是遗憾。
我勉强地挤出一丝微笑,看了看我的父母,用尽全身的力气轻声说道:“爸爸我们回家吧,妈妈,我最喜欢吃你做的红烧鸡翅膀,今晚你能不能做给我吃呢。”
夕阳的余晖将万物都染得火红。我坐在轮椅上,父亲推着我走在回家的路上,母亲陪在我们身边。夕阳将我们的身影拉长,倒映在前方的路上。那一瞬,我心中满怀愧疚。这些年来,我见证着他们从风华正茂走到满怀沧桑。多想抹去父亲鬓角的白发和母亲眼角的皱纹,可我办不到。刚刚开始工作的我应该去学着照顾慢慢变老的他们,如今不但要劳烦他们照顾我,还要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想到这些,我的眼泪像断线珍珠直往下掉。
我很自豪,因为我的爸爸是一个很厉害的量子物理学家。他常会和我探讨宇宙的起源和时间的概念。每当我走进他的书房,总能看见书桌上堆积着密密麻麻的纸张,纸上写满了各种各样我看不懂的演算公式。他的很多理论如今已被收录在大学教材上了。所以他收入不菲,我们一家都住在城外的别墅里。直到我诞生后,妈妈就不再工作了,他们两人是男主外,女主内的典型。若不是因为我的这场疾病,我觉得我们家是世上最幸福的家庭。
因为我的病,父亲一整天都愁眉不展,再无暇顾及那些繁复的物理知识。厨房传来母亲单调而重复的切菜声。平日里的欢声笑语已经难觅踪迹。
晚饭后,父亲接到大学同学的电话。聊起了近况,我依稀听到父亲在描述我的病情,他还说了早知今日,当初他就去学医了,也许就不至于那么束手无策了。
我不知道电话那头的张叔叔对父亲说了些什么,只是从父亲的语气里我听到了一丝兴奋,一线生机。
挂了电话之后,父亲随即就从楼上的书房跑了下来。我能听出他的脚步声轻快了许多,他定了定神,望着我和母亲,眼里透着希望:“宇风,你的病现在治不了不代表以后也不能治。老张他当年主攻的是生物技术学科,如今在研究院里已经生产了一批用于冷冻人体的设备,他明天就会用直升机将一个设备运过来,你就在里头好好的睡上一觉,我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办法医治你的病了。到时候我们再将你解冻。等你痊愈后,又可以生龙活虎的和朋友打去打篮球了。”
虽然身体的无力感又加重了,但听到这些话我觉得很宽慰,至少明天依然是充满希冀的,不是吗?我转过身去就睡着了。
“嗡嗡嗡”。我被一阵巨大的声响吵醒了。从落地窗中我看见一架直升机缓缓降落在院子外的草坪上。
直升机上下来了五个人,他们扛着一个巨大的箱子缓缓向我家走来,走在最前头的那个人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留着络腮胡的就是张叔叔了,我在爸爸四十岁生日的宴会上见过他。他身材很魁梧,据说他大学时代不但成绩优秀,还是学校自由搏击社的社长。
家里的门是开着的,张叔叔让随从把盒子放在客厅的一角。然后他走到我的跟前。“十多年没见了,宇风,上次见面你还在念小学,一晃眼已经长大成为男子汉啦。”
躺在沙发上的我用力地睁开眼睛。“张叔叔,你好,好久不见。谢谢你能来,但我恐怕是撑不过这几天了。”身体的无力还是让我我感到非常的沮丧。
“别胡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张叔叔给了我一个很肯定的眼神并在我肩膀上拍了一下。我从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力量。
“老张,你来啦。”爸爸从书房急匆匆地走下来。
“你好,学长。这个就是最新的生物冷冻设备。”张叔叔指了指那个大箱子,并示意随从打开箱子。
一个白色容器映入我的眼帘。这个容器浴缸般大小,侧面有一个屏幕以及各种控制器和旋钮。远看就像是一个加了盖子的浴缸。
妈妈走近仔细观摩了一下:“怎么找不到插头?难道这个机器不用电的吗?”
“这种级别的设备如果用电来启动怕是整个城市的能源也不够用。”爸爸也走过来仔细看了一下:“老张,你可别骗我,这个机器是不是要用到反物质来启动?”
我曾今听爸爸提起过反物质,当前那只是存在于粒子实验室一种物质,那可是比核能还要强大千万倍的。一公克的反物质产生的能量三倍于莱尔斯国投在落英岛的原子弹所产生的能量。如果未来世界人们把它用作武器,后果不堪设想。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这个学霸的眼睛。这套设备的确是用反物质驱动的。之前我们也研发过一些人体冷冻设备,但都到不了绝对零度。实验表明如果我们运用那些设备去冰冻人体,虽然能保证病患存活,但在解冻后,他们身体机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害。我想让你儿子在将来毫发无损的醒来!”张叔叔的眼神透着真诚。
“老张啊,难道你不知道反物质产品是重要的国家机密。你应该知道泄露国家机密如果被发现意味着什么吗?”爸爸略显激动地说道。
“我们俩是什么关系。你比我大两届。正值我要考研的时候,我父亲出了车祸躺在Icu病房半个多月,几乎花光家里的所有积蓄,要不是你给我那三万元,可能也就不会有今天的我了。”张叔叔眼里满是真诚。
爸爸还是犹豫不决,毕竟这关系到兄弟的前程。
“难道你不想救你儿子了吗?”张叔叔随即走上前,按了冷冻设备的开关,舱门随之打开。
爸爸沉默了片刻,随即请张叔叔和他的随从去了二楼,他们去了书房边上的洗手间,合力把里面的浴缸拆除了,再把设备挪到了浴缸的位置。
爸爸和妈妈合力将我抬进了冷冻仓,我看着他们充满期冀的眼神,心里虽有感伤但觉得很温暖。张叔叔也走上前来:“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谢谢你们,爸爸妈妈,谢谢你,张叔叔!我一定要好起来,我会想念你们的。”舱门渐渐合上,在完全关闭之前,我感到有一滴温暖的露水滴在了我的脸上,我知道那是母亲的泪水。下次再见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设备开始运行了。
我睁开眼,看见身边布满淡蓝色的光晕。我的耳朵听不见任何一点外界的声音,仿佛与世隔绝一般。随着设备的继续运转,我感觉自己仿佛脱离了地心引力,渐渐飘浮起来。我知道周围的温度在加速下降,可我一点也感觉不到寒冷,甚至感觉到丝丝温暖。
在如此安静的环境里,我想起了好多事。大学毕业后,我加入了一家慈善机构,任职孤儿院老师。虽然这份工作并没有让我获得很高的收入,但每当我看到那些孤独的孩子脸上洋溢的微笑,就觉得我的工作很有意义,这些是千金难买的。
如今我躺在这与世隔绝的设备里并未感到有多孤独,而且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和舒适。我看见了父母对我的爱,我看见了爸爸和张叔叔的友情。
我觉得有些累了,轻轻闭上眼。我思索着这二十多年的生命里最让我开心的是什么时候。慢慢地,脑海里浮现出回忆的画面。
阳光散落在大地上,那是一季爽朗的金秋,我终于摆脱九年义务教育的束缚,踏上去往高中的旅途,这是我青春的起点。
所有的回忆都会随流逝的时间变得渐渐模糊,而唯独那个女孩,杨念雨,我始终念念不忘,一切关于她的情节想起来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当时我去了一个离家很远的学校,虽然家里条件不错,但我父母为人低调,让我和万千学子一样坐公交,觉得这是对我的磨练。新的旅途让我感到兴奋,一大早我就戴上耳机,骑着自行车来到镇上的火车站,用力地挤上列车,沙丁鱼般伫立在车窗前。
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向后溜去,朝阳照在金色的麦田上,我心想秋天真的是最美的一季。等我回过神来,我发现拥挤的人群中藏着两颗闪亮的星星,那是她的眼睛。相比之下,周围攒动的人头显得平平无奇。我的眼睛就直直望着她。没想到她也向我这边看了过来。四目相对时她的脸微微泛红,低下头浅浅一笑,露出了一对酒窝。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望了一眼她胸前的校徽,原来她是隔壁向阳中学的女生。
有时候青春时的匆匆一瞥竟会惊艳了整个人生!
我们学校上课时间比向阳中学晚半个小时,但我每天坚持早起,就是为了能和她坐同一辆列车。对于要早起的人来说那半个小时就像你饿了三天后看到的第一顿法式大餐,让人欲罢不能。可是她对于我来说就好比那天宫里的盛宴,即便只能隔着人群远远观望,也让我感到满足。
学期末,我们两个学校举行了一场篮球对抗赛。我对这次比赛充满了期待。
我打篮球还不错,也成功的入选了校队。虽然我并不高大,但我从小学就开始打球,练就一身娴熟的球技。虽然我刚上高一,就成了校队的主力控球后卫。
在球队集训的时候,我发现我的队友们都士气低落,队长也皱着眉头。我跑上前去向他打听。队长说:“向阳高中是市里面出了名的篮球强队。之前的三个赛季,他们在市里面拿了两次冠军一次亚军。”
“那我们呢”我赶紧问。
“预选赛第一轮就被淘汰了。”队长面无表情地说。
我:“......”。
“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平均身高超过190公分,而我们最高的球员也就只有185公分。真不知道这次对抗赛是谁想出的鬼点子。”队长继续说道。
但是我觉得不甘。我去球框里拿了一个篮球在离着三分线还有两步的地方起跳投篮,只听见“刷”的一声,球应声入网,然后表情严肃地转过头去:“只有当我们放弃的时候,比赛才真的输了。管他对手是谁,让我们痛痛快快得打一场,不好吗?”
也许是被我感染了,这些天来队友们训练都非常刻苦。时间过的很快,明天就要比赛了,我心想:不知道她会不会来看比赛呢?
“不愧是篮球强队,他们的篮球馆好气派啊!”队长情不自禁地说。我和篮球部的成员一一踏入了向阳中学的篮球馆。
我看着被校工擦的蹭亮的地板,听着山呼海啸的呐喊声,我心知这是一场恶战。
比赛即将开始,两队的队长在中线握手致意。向阳高中的队长身高196cm,而我们队长的身高180cm。这巨大的身高差异引来了对手轻蔑的眼神。我从看台上飘来的声音中听到一句:“身高差那么多,我看又是一场大屠杀,我赌我们学校能赢他们40分。”这点燃了我心中的战火。
比赛开始后,他们队长示意所有人都挤到内线,要利用体格优势来解决比赛。果不其然,一开始我们就打得很被动。开场才4分钟我们已经0比10落后了。
我意识到再这么下去可不行,我必须站出来。我冷静地运球过了半场,竖起右手的手指朝队友们说:“别着急,慢慢来,先打进一球。”
我的防守者是一个188cm的控卫,他语气略带戏谑地说:“你们行吗,我看你还是别打篮球了,你这身材嘛...我承认我跳体操肯定不如你,但是说到打篮球,你肯定被我按在地板上摩擦的。”
我并没搭理他,我将球运至右手,佯装要从右路突破。他大声说了句:“想得美。”然后朝向我的右路扑了过去。正在此时我突然重心往左一移、再将球运至左手,完成了“穿花蝴蝶步”,当他意识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扬长而去。他不甘心被我给突破了,但当他想回过头去追我的时候,由于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我冲进内线起跳准备用左手上篮,对方的内线球员上来补防,我顺势将球换至右手,只听见“刷”的一声,球应声而入。落地后,我走到那个控卫的面前,低下头用不屑眼神望着他:“现在谁躺在地上呢。”他的眼神里透着不甘,但我不动声色地跑回半场防守。
向阳中学的队长把队友们召集起来,重新布置战术。当我再次运球过半场的时候,我看见他们的小前锋守在我的左侧,控卫守在我的右侧,来了个双人包夹战术。看来他们很忌惮我的突破,于是我在离三分线还有两步的地方直接拔起跳投,球沿着球框绕了一圈滚进了球网。这一球把原本喧闹的体育馆打得鸦雀无声。
“怎么可能。”那个控卫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我。
他们队长朝我跑过来:“小子,你几年级的。”
我没理会他,径直跑向自己半场。队友们跑过来给了我一个拥抱。队长拍了拍我的肩膀:“宇风,有你真好啊。”我们的士气因此高涨。对方后一次的猛攻被我们齐心协力地防守给化解了。
我又一次运球过了半场,我看见除了前面防我的两个人以外,他们的队长亲自跑过来盯防我,生怕我拔起投篮。在这个当下,我看见队长悄悄溜到了对方的篮下,我顺手把球往篮筐的方向一抛,队长顺势来了个空中接力,把球轻轻放进了篮筐。队长边跑回半场边指向我这边:“Only you。”
比赛继续激烈进行,在我的带领下,我们打出了一波反击,队友们也拼命地抵抗对方的攻势。虽然整体实力对方更胜一筹,但我们紧紧咬住了比分。半场结束时,我们以33比40暂时落后。我在上半场拿到了18分8个助攻5个篮板3个抢断。但我们依然有机会,把希望留在了下半场。从起初队友感到绝望到现在我们众志成城的变化让我感到欣慰。队员们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了。
当我走向球员通道时,人群中我发现一双闪亮的眼睛望向我这边,眼神里透着一丝丝惊讶。原来她是向阳校队啦啦队成员。又是那种熟悉的感觉电流般的钻进我疲惫的身体。但我提醒我自己:别胡思乱想,比赛第一。
随着裁判的哨响,下半场如火如荼地开始了。对方的动作变得更有粗野起来了。为了得分,他们往内线运球的时候常用肩膀或是手肘开路。而这是向阳中学的主场,所以很多模凌两可的动作裁判并没有吹犯规。就这样,下半场他们用这种粗野的方式先拔头筹,连得4分。分差再一次来到了两位数。
我运球过了半场,左右腾挪,晃开了两名对手、在三分线外起跳投篮。他们的控卫上前封盖,但是我提前出手把球给投了出去,球绕出一道极高的抛物线飞进了篮筐。但怎料他突然把脚垫在了我的身体下,我落地的时候无处可躲,踩在了他的脚上。
“咔”的一声,我的脚崴了。钻心般的疼痛传遍了我的全身。我倒在地上用手捂住了我的脚踝。比赛因此中断了。他走过来低声说道:“我看你还怎么横。”我的队友们冲上前来为我出头,眼看比赛就要演变成一场全武行。我忍着剧痛起身拉住了怒发冲冠的队长:“大家要冷静,比赛重要。”沉默的裁判终于响哨了,吹了那个控卫技术犯规。我一瘸一拐的走向罚球线,忍着剧痛将球罚进。代替我出场的是二年级的球员,他的身体素质和意识还不错,是个不错的角色球员。然后我在队友的搀扶下去向医务室。一路上我看见远处有一双清澈的眼睛目送着我。杨念雨的眼神里充满着歉意。
来到医务室,医生帮我脱下鞋袜,发现我的脚踝肿得像馒头一样:“扭得好严重。”他赶紧从抽屉里拿出一瓶云南白药往我脚踝上喷。而我却心系比赛,担心我的伤退会浇灭球队反扑的火焰。我心急如焚地对医生说:“麻烦您快一点,我还要赶回去比赛呢。”“扭得那么严重还想着打球,你就留在这好好休息吧。”
但是我怎能同意:“这是我有生以来最荣耀的时刻,不论如何请你帮助我重返球场。”医生拗不过我,他叹了口气说:“出了事可别怨我啊。”然后在我脚上缠上厚厚的绷带。
我忍着疼痛准备重返战场。当我推开医务室的门,我发现她就站在门外。她身穿一件公牛队的红色球衣,球衣盖过她的大腿像一条短裙,青春的气息扑鼻而来。她那略显稚嫩的脸上挂着一对闪烁的眼睛,眼睛里噙着泪水。她手里拿着一瓶运动饮料向我这儿走来。这一刻我感觉时间是停止的。
“你还要上场吗?”她轻轻地问道。
“嗯,我必须要去。”
这是我们之间的第一句对白,原本嘈杂的球馆突然变得安静了起来。那些加油助威声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此刻,我的耳朵只能听见她的鼻息和自己的心跳声。不论她在什么地方,我总能第一时间的感知到她的存在。我们彼此都知道对方,但此前却从未有过交集。她的出现就是一颗世上最好的止痛药,使我不再感到疼痛,让我的心头涌上一股暖意。
她走上前来将饮料递给我。
我向她道谢后坚定地朝着球场走去。在推开球场大门之前我突然转过身去:“你叫什么名字?”
“杨念雨。”
“我叫柳宇风。”
我的耳朵又被喧闹的球场夺回了。我望向计分牌,我们已经落后了21分。队友们看见我重返球场,他们眼中又重燃起希望的火焰。
队长向裁判示意换人。队友们围上来关心我的伤情。我坚定地说:“没事,我们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当我踏上球场时,迎来了客队球迷雷鸣般的掌声。那个下黑脚的控卫看到我再次登场,眼神里充满诧异和恐惧。对方的其他队员的眼神里充满着对我的尊敬。
我接过球缓慢而稳健地过了中线,食指指向对方的篮筐向队友喊道:“反击开始了。”
我知道不远处有一双星星般的眼睛向我这边望着。如果人生中必须要有一个荣耀时刻才能死而无憾,那我的荣耀时刻就是此时。
我不管比分落后多少,我只知道要打好眼下的这球。我不再惦记那只红肿的脚踝,哪怕以后再也不能走路,也要好好的在她的注视下完成这场比赛,因为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时刻。
随着这份信念,我迎来了最佳状态。汗水浸湿我球衣的每个角落。一场三分雨降落在这个球场。台下的观众几乎是屏住呼吸观看这场比赛。从最初支持他们的主队反转为期待奇迹的发生。每次当我得分时都会迎来他们掌声和欢呼,更重要的是她在这儿。我能读出她关切的目光中隐含的那一丝情愫。
88比90,比赛只剩下最后10秒了。这是我本场比赛最后一次运球过半场了。此时的我体能已经到了极限,额前的汗水不断滴落在地板上。每一步推进都能感受到脚踝撕心裂肺的痛。但我知道如果放弃了,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我想用三分球终结比赛,可是对方紧紧的贴着我;我想突破到内线上篮,可是剩余的体力已不够支撑我再一次加速了。我只能慢慢地变相运球靠近他们的腹地。最终我在罚球线附近找出一个缝隙,将球往篮筐的方向一抛。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抛物线后掉入篮筐。随着裁判的一声哨响,常规时间比赛结束,两队打成了90平。
完成了这记抛射后,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我只是感觉到队友把我抬到了场边的板凳上。
我隐约感觉有一滴泉水打湿了我的脸颊。当我再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她那双让我铭记一生的眼睛,还有她在脸颊上淌着的泪滴,至于身边还站着谁我就不记得了。
加时赛仍在继续进行着,但比赛结果如何已经不重要了。
我隐约记得当天比赛结束后,向阳校队的队长亲自把优胜奖牌交在了我的手上;我隐约记得全场观众掌声雷动;但我永远铭记人群中的她望着我的眼神。
设备仍在加速运转着,我发现我的手脚已完全失去了知觉,就连转动眼珠也觉得有心无力。当身体失去了五感也许最活跃的就是在脑海深处不断涌出的记忆了。那些我原本以为已经释怀的往事就像电影那般一帧帧地被放映。原来我什么都记得,只是我平时一直都将它们深埋心底。
我知道即便我倾尽全力也难以去弥补那些遗憾。我明白有些事过程越甜蜜结局就越酸楚。那场比赛之后的两年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我们因为这场比赛而相识。我们早上一起结伴去上学。拥挤的人群把我们推到了一起。我的脸颊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只觉得一阵阵地发烫。她会轻声在我耳边诉说着身边的趣事,我只是觉得她的声音特别好听。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那两年的晴天特别多,那两年的蓝天白云特别美。
她真的很喜欢篮球,有一年暑假她经常会约我去练球。记得在一个迎着夕阳的黄昏,她让我教她投篮。一开始她的动作很不标准,所以我手把手地教她。可当我的指尖划过她细腻的肌肤时,时间仿佛消失了,那一刻将在我记忆永恒。当有人找我打比赛的时候,她就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我。待比赛结束了,递给我一瓶饮料。
因为经常练球,所以我的篮球很快就坏了。有一次她陪我去超市买篮球。结账的时候我看见店员拖着哭闹的小孩往安保处走,孩子手里抱着一个篮球。我上前一把把店员拦住,经我询问后得知篮球是孩子偷的,而这个孩子的双亲已经去世,没人给他钱买球。但他非常热爱篮球。我将员工的手从孩子的身上拉开,对他说:“这个球算我的,你放他走。”我又蹲下去抚摸着孩子的头,温柔地对他说:“小朋友,偷东西是不对的,以后别再这样了。好好学习,等以后工作了,你就能买想要的东西了。”之后我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我在想:为什么有些人生下来就有光明照亮前途,而有些人却要在黑暗的命运里摸爬滚打。我不禁脱口而出:“以后我要找一份和慈善有关的工作,去帮助那些命运多桀的孩子。”杨念雨看我的眼神里好像又多了份崇拜,她说:“我也要做慈善,我们约好咯。”说着她的小指勾起了我的小指。
那是个春光明媚的三月,我们如常在街边球场练球。回家前她悄悄走到我面前,她说:“闭上眼,我要给你看个东西。”我笑了:“什么事那么神秘兮兮的?”等我再睁开眼,我发现闪耀在我眼前的是一条水钻项链,它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辉。她接着说了一句:“生日快乐。”对于一个正在上学的女生,她得存多久零花钱才能买这条项链呢?我一生中收到过很多生日礼物,有好多已经不知去向了,唯独这条项链始终在我的脖子上闪着光。
之后一年的冬天特别冷。向阳中学要举办一场圣诞文艺汇演。她要参演一场话剧,她要饰演的角色是睡美人,所以放学后要留下来排练。如果不能与她同行,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于是放学后我会去空无一人的操场练球。等她排练结束后去她学校门口等她,制造偶遇。如果她问起:“你怎么也那么晚回家。”我会说:“好巧,同学找我打球。”
那个圣诞节雪下得非常大。我如常与她偶遇。演出过后,她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回家路上她很沉默,不再如往常那样诉说着身边的趣事。我只是觉得肩膀一沉,回过头看她已经靠在我的肩上睡着了。微微泛红的脸颊像极了刚熟的水蜜桃,没人知道我有多么想吻她一口。车窗外依然飘着白雪,时间也悄悄从指缝里溜走。
转眼两度花开花落,高考不期而至。那阵子我们联系少了很多,都在各自努力备考。
我记得那是一个闷热的下午,我们各自拿到了录取通知书。我们本来约好考同一所大学,可是她因为高考当天发高烧,数学考试发挥失常,所以考去了远方的学校。我依稀记得她那天看着我的眼神,透着那一丝我无法抹去的失落。或许她的失落中夹带着一丝对于我的不舍。她让我陪她走走,再看一眼曾一起走过的风景,再看一眼曾一起驻足过的街边篮球场。而此刻的球场空无一人,只有被风吹动的篮网左右摇晃。
“嘀嘀嗒嗒”。天下起了大雨,而我们彼此并不想就此离去,想再拼命抓住点什么。我只是看到她的背在大雨中微微颤抖,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哭。我情不自禁地走上前去抚摸着她的头发。可她突然抱住我,把头埋在我的胸口。我能感受到她身体在剧烈地颤抖,我的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我看不见她的脸,但我的心能感知到她的眼泪。我的心也如天空般灰暗。
离别总是悄无声息。又是一个飘着雪的圣诞节,我独自走在大学的校园里。听着来往行人的欢声笑语。我不知道远方的她是否安好。虽然我们还有联络,也会聊一聊各自生活中的所见所闻,但我依然感觉心中若有所失。
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在那年元宵节,那是寒假的最后一天。这次她约我喝杯咖啡。我看见她的头发剪短了,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大衣,手里提着一个大尺寸的行李箱缓缓向我走来。那天我们聊到了很晚,但是总觉得她有些言辞闪烁。聊天的内容我基本都忘记了,只记得在我们分别的时候她背对着我说她有喜欢的人了。我只是低声的说了句:“祝你幸福。”
后来我听说她搬家了。我希望在她的世界里,一切静好。而我依然穿梭在这座城市拥挤的人潮里。我经常会看见那一辆列车驶入我的视野里。冬天,列车的顶篷会堆着积雪;秋天,当这辆列车驶过我面前时总会卷起层层落叶。沿着轨迹我再也看不见昨日的一切。我也不知道我的终点在哪?我只是觉得曾经自己所追寻的如今都化作氤氲,消散在阳光里。
我在教师节的时候会回以前的学校去看望老师。但我更想看看学校旁的街头巷尾,去寻觅那两双被光阴风蚀掉的脚印。三三两两的校园情侣经过我的身边,谈论着我和她曾经谈论过的话题。
很巧,向阳中学的队长和我在同一所大学念书,我们成为了好朋友。有一年他的学弟请他回学校观赛,他邀我同去。那个让我一生难忘的球馆气氛依然火热,只是所有人都换了面目。我眺望远方的观众席,仿佛看见了那个令人怀念的身影,但转瞬又消失无踪了,原来我一路追寻的只是幻影罢了。之后的几年里我也打过不少篮球比赛,状态也还算稳定。可是再也找不到当年那种舍我其谁的感觉了。随着她的离开,我仿佛遗失了主场。
又过了些年,我来到一家慈善机构工作。有一天来了一位新同事。我和她寒暄了几句发现她和杨念雨竟然是大学同学。从聊天中得知了杨念雨后来去了莱尔斯国。她还对我说:“念雨是我们学校的校花,有好多男生追她,可是她很喜欢高中时隔壁学校的一个男生,那个男生篮球打的很棒。她说她永远记得那场篮球比赛,那个男生几乎凭一己之力,带着伤力挽狂澜,是她心目中的英雄。念雨为了接近那个男生,经常会去球场看他打球,还让他教打篮球。她说那段日子是她最快乐的时光。后来他们还相约考同一所大学,但是念雨却在考试的那天发了高烧,昏倒在了考场。正是这个原因让她来了我们学校。高中三年虽然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很多,但那男生从来没有表露过心迹。在大一学期结束前的那天,她说她决定回去试探那个男生,如果那男生向她表白,她就不出国了。”
我怔怔地站在那里,虽然心里很想去找她,但如她那么优秀的女生,想必已经有了自己的爱人,那么不打扰就是我最后的温柔。
之后的一些年,她仍然会在我的脑海中若隐若现。有一次我在梦中看见她迷路在一座荒芜的雪山,我能感受到她的害怕和绝望,于是我轻轻在她耳边说了句:“有我在,别怕。”之后一阵风掀起了窗帘,吹打在我的脸上。我醒了。我自言自语道:“还好只是一场梦啊。”我望向窗外,漆黑的天空里只有北斗星的星光忽明忽灭。我暗自祈祷,不论生活是甜是苦,希望有那么一抹星光为她照亮前途。
我的意识随着温度无限接近绝对零度变得越来越模糊。只是想起这件事,我的心仍在隐隐作痛。因为自己的后知后觉而和她天各一方。我再也不要逃避了,此刻,我只希望治病的药可以早日被研发出来。如果这次有幸逃出生天,不论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她,表露我的心意。
终于,随着反物质的强大能量,设备内终于到达了绝对零度。在这个容器内,一切都被冻结,包括时间。
二.
我仿佛听见水滴落到地面的声音...
“嘀嘀嗒嗒。”
我发现我的眼球可以转动了,我的眼皮露出一条缝,我看见蓝色的光晕在渐渐褪去。
随着“嘟”的一声指令,设备的运行声在渐渐消失。我上方的舱门渐渐打开。
我醒了。
我硬撑着麻木的身体慢慢从设备里走出来。原本熟悉的家园竟然会让我感到浓浓的年代感。壁橱上,餐桌上堆积着厚厚的灰尘。墙角上挂着蜘蛛网。我大声呼喊着爸爸和妈妈,却没人应答。房子里只传来空荡的回声。
透过落地窗,我发现夕阳下的一切都变成一片红色的沙漠。那些住宅,那些建筑孤单单的伫立在路上。我闻不到生命的气息。
“这个世界怎么了?我到底沉睡了多久?”这是我不断问着自己的两个问题。
唯一让我欣慰的是我的病好像痊愈了。因为我能走路了,脚步略感沉重可能是因为睡太久的缘故。而之前身体的无力感在渐渐消失。
我走到二楼,轻轻推开父亲的书房。窗是开着的,风吹起满是父亲笔记的纸张扑打在我的身上,沙沙作响。房间透着一股经久失修的味道。
书桌上积着厚厚的灰,我拨开灰尘,拿起桌上的那本机械万年历看了下时间和日期:地球历1100年9月16日下午5点01分。
我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我竟然沉睡了整整80年。
我错愕地站在那里!
良久我才回过神来。除了父亲的草稿外,地上还铺满了旧报纸。我把它们捡起来翻阅,想从中找寻一些线索。
有一篇写于1025年的文章映入了我的眼帘,标题是:人类是如何自取灭亡的。
“炎炎夏日里,当你在房间里惬意的吹着冷风,你并不知道南极的冰川因此悄然融化,你也并不知道来年的夏天会因此变得更热。或许你知道这些,但开空调这事早已成为习惯,所有的人都在学习鸵鸟,把头埋进沙里。
当飞机飞过天空时,人们或许会觉得莱特兄弟很伟大,发明了飞机,拉近了人与人的距离。但他们不会察觉化工厂在生产燃料时,从烟囱冒出的滚滚黑烟,最终将和自然融为一体,随着呼吸进入人们身体。
千年来,人们不断扩张着自己的领土,不知砍伐了多少茂密的森林,建造起属于自己的金属王国,高大而冰冷。但他们并没意识到每逢秋冬,覆盖大都市的浓浓雾霾是因何而起。
科技的发展让人变得傲慢,也许在他们心中,自己就是造物主,自己能主宰这颗星球的上的一切。等到大自然动怒,招来来几场地震或是海啸才让人们知道自己究竟有多渺小。
平面不断升高的海洋终于还是把马克西夫给淹没了。各大沿海城市也是岌岌可危。只是人类的心思并没有太关注这些改变,而世界正在发生某些变化。
落后国家的人仍在为了温饱而挣扎,而强国间还在为了制霸世界明争暗斗,只是为了霸占更好的资源。他们官方说着渴望世界和平,但不知为何纷争却从未停息?
十年前,科学家发现随着温度不断升高,南极的冰川正在迅速融化,休眠在冻土层里的远古超级病毒正在慢慢苏醒。这些病毒没有任何的抗生素能对付,倘若随着融化成水的冰川流入江河,也许会对人类文明造成毁灭性的打击。虽然人们知道了这个消息,可是碳排放仍在继续。
终于在1019年,当“葛朗斯”病毒随着融化的冰川流入大西洋,造成了莱尔斯国边境的30多个土著公民死亡。“葛朗斯”病毒会攻击人体所有的脏器。感染者会因为脏器功能逐渐衰退最终导致全身衰竭而死亡。
莱尔斯国当时的总统雷德诺遣人调查该起事件,并令科研部门从死者身上提取病毒,并复制病毒的基因链再行研究。
1020年五月,“葛朗斯”疫情在仙洲国大规模地爆发。感染病毒的人几乎都逐渐丧失了行动能力,并在几天内因脏器衰竭而亡。因为疫情蔓延,仙洲国的经济瘫痪,股市暴跌。原本衣食无忧的人因此温饱都成了问题。企业主因无法偿付员工工资,员工们纷纷罢工,拉起横幅堵在公司门口讨薪。很多企业主爬上天台,最后望一眼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一跃而下。
仙洲国曾几何时成为莱尔斯国最大的威胁,而这次疫情所引发的经济萧条让莱尔斯国深深地喘了一口气,继续把持着世界经济的命脉。
这次疫情肆虐不由得让人怀疑是不是莱尔斯国的间谍所为。而仙洲国方面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向媒体落下一句:如若查明疫情是人为引起的,犯我仙洲者,虽远必诛。
倘若两个超级大国起了战端,势必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科技发展到今天,如果战祸一起,两颗中子弹就能导致一个城市百年内寸草不生,或许某些国家已经掌握了比核武器更可怕的武器。一旦打仗,最坏的结果就是地球毁灭。
人的身体里有那么一种细胞,他们无限繁衍生长着,掠夺着其他细胞的养分。他们到处迁徙,破坏着生态平衡。直到有一天,资源枯竭,器官走向衰竭。如果人的生命走向死亡,那么这些疯狂的细胞可以不依赖人体的供养继续生存吗?没错,我说的就是癌细胞。
如果地球也是一个生命体,那么地球上的所有生命都是构成它的细胞。人类自诩是高等生物,他们把自己的发明称为智慧结晶,但是以破坏地球生态为代价的创造发明能称为智慧吗?也许他们可能并没想过一切事物的本源来自于地球,来自于自然。一旦人们失去了这个家园,又要如何生存呢?
世人追逐名利,自古以来,一切战乱的根源也许并非自己过得不好,而是看到他人比自己过得更好。
一颗核弹在城市上空炸裂,他们打服了当地的政府。亡灵退出历史的舞台,败者俯首称臣,而胜者除了虚无的喜悦,又能从中获得什么呢?而他们所造成的环境污染又加速了地球消亡,下一代人在病痛中度过阴暗短暂的一生。上世纪的落英岛和西之崎尚且如此。而如果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也许地球就再也不是人类的宜居带了。
为了地球,为了一切以地球为家的生物,为了人类自己,请各位“高等”动物们且行且珍惜。”
读完这篇文章,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它上面描述的感染“葛朗斯”病毒的症状和我当年生病时的症状几乎一摸一样。我当年感染的会不会就是这种病毒呢?
我是不是在做梦?为什么这个世界空无一人?我躺入人体冷冻设备的那一年,我的父母已经年过50了。而如今虽然我苏醒了,但那80年时光却再也找不回来了。想到这儿我不禁泪如雨下。也许当年舱门关闭的时候,我和父母就见了彼此最后一面,他们含辛茹苦把我带大,而我却不能在他们年迈时扶着他们走过晚年的岁月,我真不孝!我又想到当年出国留学的杨念雨了。如果她还健在,如今也已经是一个年过百岁的老太太了。我不再奢望能与第一眼就爱上的那个人相守到老,我只是好奇在她的一生中有没有一个爱她懂她的人与她相伴到老,希望有吧,希望时光也曾温柔地对待她吧。
我蹲在墙角捂着脸,不断抽泣。早知道是这样,我当初就不进冷冻设备了。至少,我还可以陪伴我父母几天。这样,我还可以给念雨打个电话。虽然看不见她,但是如果能让我在离开前再听听她的声音,我也能含笑九泉了。
如今整个世界好像只剩下我的孤独还在陪伴着我,除了窗外风吹过的声音,剩下的只有寂静。
但我知道我需要冷静。即便不能回到那个熟悉的世界,我也要搞明白在我缺席的八十年时光里到底发生过什么。我站起身来,用袖口抹掉眼泪,继续在泛黄的旧报纸中寻找。
突然我看到一篇报道写着:《间谍回忆录:“葛朗斯”携带者----安德鲁校尉在仙洲国》(节选自安德鲁自传)。报道的封面人物就是安德鲁校尉。我定睛一看,发现我认识这个人,他是那天由莱尔斯国慈善机构派遣到我们慈善协会做学习交流的安隆索博士。刚开始我以为我认错人了,但我仔细盯着照片看,发现他们确实是同一个人。因为我永远无法忘记他和蔼的笑容下掩藏着那一丝阴郁。
我认真看着这份报道:
地球历1020年年初,我收到总统的最高指示,要执行一项机密任务。总统还说任务完成后我就可以光荣退伍了。
想起我这戎马半生,经历过1003年与伊尔斯的海湾战争,也经历了叙尼祖的反恐战事,我确实对战争感到厌恶了。看着年轻力壮的战士们战死沙场,想到他们家里的妻儿以后的日子无依无靠就让我觉得很感伤。最惨的就是那无数平民百姓,他们原本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却因为战乱流离失所。有时候我在战地上看到无家可归的孩子坐在他们父母的尸体旁嚎啕大哭,我多想上前去给他们一个拥抱,可转念一想,不正是我才导致了他们的遭遇。我真的对战争厌恶了。
其实在海湾战争之后,我就很少参与军务了,我用这些年领的津贴开了一家慈善机构,希望可以让那些无家可归和生患重病的人过上一些安稳的生活,也算是对战争的忏悔吧。当我忙完一天,回家还能听见老婆和孩子们的欢声笑语,那便是我最幸福的时刻了。如果善恶有报,我只希望战争所带来的恶果全都报应在我的头上,千万别找上我的家人。我每天都在祈祷。
也许上级知道了我厌倦了军旅生涯,才让我执行最后一个任务,然后退伍吧。
记得那天在暗宫会议室里,很多国家高层的领导人都到场了。雷德诺总统亲自走到我的面前向我布置任务,而我的心里只是暗自祈祷,希望这次的任务与战争无关,我真的厌倦了战争。
可是偏偏事与愿违,总统让我带着一个装有人造“葛朗斯”病毒的瓶子去仙洲国,并伺机在人群中打开瓶盖,那么病毒就会在人群中蔓延。对这些年来仙洲国的经济飞速发展,有了赶超莱尔斯国的势头,总统非常不满,但又想不出什么有效且合理的方式制裁他们,于是他们就决定用病毒作为武器,用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先发制人。他们知道我的机构下个月会在仙洲国与当地的协会有一场与慈善机构的交流会,所以派我去执行任务。而且我懂仙洲国的语言,估计他们也是看重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