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叫醒了
黄昏,金红的夕阳在天边流得灿烂又略显狼藉。
母亲把最后一根豆角摘下来扔进洗菜盆里,转过身说道:“我要去邻村办点事,你帮我把饭做了吧,豆角不要炖太久。”
“好。”清清痛快地答应了,此刻,她正穿着居家的旧睡衣,一头长发在脑后低垂地挽着,被晚霞映出了金红色的光泽。她洗着那盆豆角,鬓边的碎发垂了下来,她用湿手把头发别到耳后,那绺头发显得湿漉漉的。
“等等,你还是跟我去一趟吧,我打算给邻村朱大娘拿一篮菜,你帮我提着。然后送完你就先回来,我跟她说点事。”
“好。”清清很懂事。
“换换衣服吧?”母亲问。
清清低头瞅了瞅自己的旧睡衣,又捋了捋头发,笑着说:“不换了,谁不认识我啊。”
没一会儿她们就到了朱大娘家,她把菜篮子放到锅台上,和朱大娘寒暄了一会儿就走了,母亲有事要说,她就得提前回家做饭。
她走在回去的路上,晚风清凉,浓绿的树叶轻巍巍地颤。
突然,清清听到了几个人闲谈说话的声音,循着声音向前走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脑中瞬间闪过一道惊雷,蓦地劈到脚底,是他,阿澄。
清清熟络地上去拍他的肩膀:“喂,还认识我吗?”说罢,她给了一个自认为最洒脱自然又灿烂的笑。
阿澄也笑了,不太自然却还带着他专有的傲气:“我咋不认识?”
他们都常年不在家,有几年没见了。
“糟了,你看我,我没化妆……我没换衣服,我……头发也弄成这样就出来了。”清清竟捂上了脸。
“我又不是没见过你,我从小就知道你长成那样,你至于吗?”阿澄语气亲近熟悉又略带讥讽味道。
“滚!”清清转头就走,不料头发挂在了身旁的树枝上,怎么也拽不下来了。
阿澄大笑着,过来帮她解开,一丝一缕地把头发从树枝上拨下来。
清清深呼吸了一口气,轻轻咬了咬嘴唇,用一副轻松挑衅的口吻问他:“你不是向来躲着我吗?你不怕我了啊?”
阿澄脸微红,不说话。
“你脸红什么呀?”清清转过头来,笑嘻嘻地问阿澄。
“你都说过你已经不喜欢我了,那我还怕你干什么?”
“也是哈。”清清大笑起来。
“你那时候缠得我呀……就像这头发缠树枝似的。”阿澄也跟着笑。
“是……是嘛?”清清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又问道:“是不是都解不开了?”
“解开了。”头发被他解开了。
他们尽量把这朋友做得轻松又释然,他尽量轻松,她尽量释然。毕竟有多年的友谊在,尽管这友谊曾经被她弄得变了味,但是显然他们都不想散。
“我该回家做饭了,我走了哈。”清清捋捋头发,又嘟囔说:“我要是知道……唉,我今天应该化个妆的,我怎么穿这么随便就出来了呢,我该化个妆的……”
“你快回去做饭吧行吗大哥?一会儿你妈回家该说你了。”
“那我走了哈。”
“走吧。”
这时阿澄手机响起来,他接电话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清清从未听过他如此讲话,至少跟她没有。她该回家了。
她正心思不定地烧火做饭,灶台的黑灰不经意沾了她的手腕。
母亲也回来了,“饭菜还没熟啊,我让朱大娘给你介绍个对象,还没问男方,觉得你俩挺配的,就先跟朱大娘念叨一下。”母亲自顾自说着。
“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她小声埋怨着。
“你不都一向听我的吗?”母亲有些惊诧。
“叫什么?”她漫不经心地问。
“阿澄。”
清清的心头,过了电一般,却说道:“妈,他,我不嫁。这次我不听你的了。”她说着,又添了把火。
“喂喂!清清,醒醒,怎么睡着了?不是说豆角别炖太久吗?”母亲一边盛菜一边责怪她。
原来是梦啊,她闪着泪光,嘴边挂着一丝苦苦的笑,想:“我就知道他不能那么愿意答理我。”
她迷迷糊糊去找纸和笔,想要记下梦境里残存的温暖,她知道,记忆太深梦太浅,梦总比记忆消逝得快。
“豆角炖久了还能吃,错付的感情不能炖太久。”母亲说。
“你怎么知道?”这回轮到清清惊讶了。
“我叫醒你之前,你叫了那么多遍阿澄。”母亲说话时并未瞅她。
“我托朱大娘给你介绍个对象,人很好,明天你们见见。”母亲接着说。
“叫什么?”
“阿峰。”
“好。”清清很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