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内观登山路

一个人的内观登山路

1.

心思太多时，登高是一件好事，最好一个人，不带电话，用最简单的装束只顾向上前行。我喜欢石头铺就的简易小路，路边杂草丛生，尤其不愿登中规中矩的楼梯山，山就应该有山的味道。

从上山那一刻开始，尽力将注意力调整到自己的呼吸上，一呼一吸，保持匀速，然后走不了多长一段路，头脑里就会有各种念头跑出来，最近的工作、生活、关系，总之没有放下的，统统窜出来，挥之不去。

挥之不去，也无需挥去，但不深入，念头出来就出来好了，如果不去动脑，会发现不知何时，念头已经不见，一片空白，仍是自顾自的前行。

我就是带着这样一种内观的状态登山，爬到后半山时，身体的疲劳已带走绝大多数念头。入山时仿佛沾满世俗泥土般裹足前行，快登顶的那一段，干净澈明的如瑜伽行者般只纯粹关注下一个极限。

这个极限看似身体的极限，实则心理的极限，能不能登顶唯一决定因素只是想与不想，意识是否坚定。这是磨炼意识的绝好机会。意识决定行动。

2.

站在山顶，终于得以俯瞰这夜以继日生活的城市。果然，角度不同，看问题的方式也不同。

看多少书，明白多少懂理，到头来都比不上这远远的登高一望看得清楚明白。

这个角度看，眼睛里只有连绵山际环抱中错落的房屋，划一的厂房，三两笔点缀其中的片片油菜花，像地表上被火炙烤后裂开的各种龟片硬生生长出了这些水泥植被，那些生命力旺盛的树木便从没有被水泥覆盖的缝隙中钻了出来。

再也见不到一个人，仿佛一座空城。想到每个人的喜怒哀乐，情人间的嘻笑、锅碗瓢盆混杂的漫骂，新生婴儿的啼哭，背负沉重书包孩子的焦虑，这些情绪如烟雾般，五颜六色的混杂着，笼罩在城市的上空。

每一个人，带着自己的使命，在五颜六色的烟雾中穿行，时而快乐，时而悲伤。

这些使命，有些是别人赋予的，可能是做个好孩子，可能是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可能是管理好一家公司为员工负责的好领导，可能是为一方百姓造福的公仆。

有些使命是自己追求的，一段天长地久的爱情，一份人人称赞的事业，甚至就是一句是个有用的人。人因有了使命，就有了立场，拥有立场便有是否判断。对立场有利的就是喜，不利的便是忧。

哪一个在这些五颜六色穿梭的人们不是奔着自己的立场来的？不过有的立场高尚，有的立场低下而已。但是高尚或者低下不终究还是立场吗？

我想书上的“圣人”或“佛”虽然也如我们般在这烟雾中穿梭，但不同的是他们大概没有“我”的立场，所以在世人眼里的五颜六色，佛的眼中都是一种眼色，或是无色。

无色有无色的清静，五颜六色有五颜六色的丰富，虽然丰富多彩让人目炫神迷，无色也难免寡淡无味，不过都是各人喜好。

3.

山顶的树木若是有灵，成百上千年在站在这里，看着山下上演的一出出浮世绘该做何感想呢？它一定会看到山下的世界如孩子的游乐场般变化莫测。

前些年他们说大兴实业，于是到处都插满了烟囱，当时一股股黑烟从这些烟囱中喷出，他们欢呼雀跃，说是年产增长了百分之多少，一派繁荣景象。

后来他们又说烟囱污染了环境，于是统统拆了修成楼房，山下的孩子们现在正迷上修楼的游戏，于是一幢幢不知是否真实有用的楼房拔地而起，前些年的时候他们正为这个成绩欢呼雀跃，说是生产总值又增长了多少多少，一派繁荣景象。

我和山顶的树木一样，不明白那么多数据于我代表什么？游戏总是推陈出新，每一个游戏都会诞生一批资深玩家，然后这些资深玩家又制订新的游戏规则。

我总是一步一趋，站在他们的外围，后来我发现无论我如何努力也跟不上他们的步伐，并且，我也越来越不愿意陷入这城游戏大战中。

山顶的老楠树已经不知见过了多少我不曾见过的景象，在我离去以后，它也必将继续看到我再也不会看见的景象。

我抚摸着老楠树粗糙的皮肤，风吹动树叶，我听见它在对我说：

“孩子，你太渺小了，你的时间有限，做你该做的吧”。

拭去眼角的泪水，我默默走下山去，我知道山下的生活更需要勇气。

我深吸一口，准备继续投入到五光十色中去，只是和上山时的我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