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年孤城不负卿
楔子
“这一生一世，你会舍弃我吗？”
“不，不管这一世，孤永远不会背弃的就是你……”
“我也是……”
一
偌大的皇宫里冷冷清清，淡淡的熏香徐徐上升，在那金碧辉煌的屋顶消散点了痕迹。
雍容华贵的女郎斜倚在躺椅上，墨黑色的眼眸一瞬间睁开，光芒乍现，带着轻蔑与不屑，朱唇微启，清冷的语音里有着不容拒绝，“去叫古城来！孤让他看看这盛世美景！”
战战兢兢的侍女连忙应了一声，“是，皇！”
这豪华的大殿里转瞬寂静无声，女郎鲜红的裙摆旖旎在地上，赤着的脚冰冷无比，却依旧比不上这心里永远温暖不起来的的绝望。
她就那样笑着，黛眉下的眼眸一瞬间变为血红，带着癫狂与悲哀。
如今，她已是皇，可是，他却背弃了她，成了奴。
命运的玩笑，什么时候会结束？
“走吧，去看看那死亡的宴会！”这个国家最尊贵的统治者嘴角勾着冷笑一步步的跨出了大殿。
而随着她的声音落下，暗夜里似乎有稀稀疏疏的声音，一道道黑色的身影也随着她的身影缓缓涌出了那黄金一般的牢笼。
这座大殿外，阳光正好，斑驳的日光洒在她那张惨白的脸上，说不出的妖娆。
夜陌年忽然就想起来了，她少年时他背着她一起在明媚的阳光奔跑的记忆，一幕幕，溢散在她的心头，让她即使是在阳光下也控制不住的冰冷。
一切都结束了，结束，永远也不会回来……
她好不容易的得来的皇位，竟然只是一场无懈可击的背叛，那场阴谋背后的人，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他！
古城，孤城，说到底还是一座困住了自己的城！
他既然选择背叛，她就让他看到这背叛后的代价。
这阳光灿烂的日子，掠入迎面走来的古城眼中的却是无尽的落寞与残酷。
大殿外跪着无数的人，穿着囚衣，血迹斑斑，那最前方的人赫然就是曾经的太子殿下，此刻也是狼狈不堪，束缚在枷锁中，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夜陌年抬头，遥遥相对，那个穿着白衣的熟悉的人影，就站在那里，毫无表情的脸，就算是相顾也无言。
可是，曾几何时，她们还是最亲密的人。
“孤会一个一个杀给你看！”夜陌年就那样盯着眼前的人，那一眉，那一黛像极了那个对她温柔似水的人，但语气中的冰冷却没有消散掉分毫。
手起刀落，血流成河。
一岁枯荣，一朝生死。
这本是庄严肃穆的皇宫里，一瞬间变为修罗地狱，血腥阴森可怖。
那最尊贵的皇看着这些血腥毫无波澜，她的瞳孔里只映射出一个人的身影，一个人的表情。
但哪怕只有一瞬，他也不曾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就好像尊雕像，永远矗立在高贵的圣殿，流露出冰冷的气息。
烈阳映照着无数血红，透着杀机与寂寥。
夜陌年忽然就笑了，只是笑着笑着就流出来泪水。
她遥遥的看着对面的人，手指上溅起的血迹平添了几分妖娆。
惨叫之声应声而起，她清冷绝望的声音淹没在嘈杂的声音里，只有那鲜艳的朱唇微启，依稀可以辨认出的几个字。
“你会后悔的……”
明艳的女郎转身的那一刻，冰冷如雪的人终于有了一丝表情，漆黑的眼眸中交杂着诸多情绪，化不开的柔情中着无奈与绝望。
鲜血淋漓中他风中似乎说了几个字，但没有人听到。
不……
二
那一天，是夜陌年作为天华王朝上唯一的女帝登上了皇位的第三天；
那一天，是夜陌年以铁血手段杀了她亲哥哥太子殿下的血腥之日；
那一天，也是夜陌年与古城从此背对而驰，几乎拔剑相向……
那一天之后，夜陌年成了皇，而古城则沦落成了奴。
在那最后的一刻，古城将匕首插入了她的肩膀，一字一句的背叛了她。
他说，“去 死！”
冰冷无比的眼神，狠厉异常。
又是一个冰冷的夜，沉默席卷着一切。
鲜红的血包围着闯入的女郎，然后一寸寸的吞噬了她的整个身体，逼着她从噩梦中醒来。
冷汗浸染了全身，强烈的尖叫引起了一众宫人的慌乱。
“皇上，你，你还好？”侍女迎上来，关切的问候。
夜陌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起了他，那一刻的冷然与绝望变本加厉的袭来，让她忽然疯狂。
慌乱的穿好鞋子，夜陌年不顾一切的就冲了出去。
她想问问，为什么，为什么她登上了高位，他却又要选择背弃？
雪宫的门忽然被踹开，夜陌年癫狂的站在门前，眼神死死的盯着坐在床上却已经睁开眼睛的人。
“你为什么要背弃孤？为什么？”她实在忍不住了，宣泄一样的扑到了他的怀中，泪如雨下。
“陌年，你知道的，我是曾经的太子殿下的人！所以，你杀了我吧！”宛如雕像的人轻轻的开了口，松松垮垮的睡衣搭在肩上，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美。
“不，明明是你让我去夺权。是你让我从卑贱走向权力的巅峰，没有你，我又怎么会成为这千古女帝？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哭喊着，眼泪汪汪的看着看着他，渴望着安慰。
“夜深了，皇上还是回去吧！”冷如冰霜的人无动于衷，只是轻轻的推开了来人。
“你不肯，不肯，可是十多年了，你从未任何对我不利的念头！我不相信，你会背弃，会背弃我！”尊贵的女皇泪眼婆娑，摇摇晃晃的最后的看了那个人一眼，终于还是调转了头，被赶来的人给搀扶了回去。
大门合上的一刹那，一柄长剑被凌空接了下来，一个绿衣女子出现在他身边，咬牙切齿的开口:“古城，你不要以为本公主喜欢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你记住，你爱的只能是本公主一个人，否则，你就只有死路一条。还有，那个皇上，你最好可以亲自杀了，一旦本公主动手，你即便是想拦都拦不住！”
“公主殿下，古城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那一日，古城只是怕当时情况下一旦她死了，反而会使整个国家骚动。夜陌年既为女帝，稍有不满便会引起民乱，到时烽火四起，难道不是公主趁机而入的时候吗？”白衣人不慌不忙，紧紧慢慢道出了一番言语。
“古城，本公主暂且信你，记住你的使命！”人影一闪而逝。
静静地坐在床上的人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他别无选择，陌年，你会懂吗？
可是，我却希望你永远都不懂……
三
第二日，夜陌年从床上醒来时，已经是黄昏了。
浑浑噩噩的脑袋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睁开眼，眼前回放的却是昨晚的一幕。
心如刀绞，爱恨成痴。
她不再不会再前往雪宫，但她会让他亲自来。
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无论是生还是死。
她都不相信，那个将她从雪地里拉起来，给了他最温暖的笑容的人会选择背弃。
十多年了，他将自己一手带上了高位，如今又为何轻易选择放弃？
他不愿意说，她就逼着他说。
反正这天下，本来就是她抢夺过来的，即便是毁了又如何？
夜陌年仰头看着窗棂上的一点夕阳的余晖，仿佛突然下定了决心，悲哀无从而说，但冰冷的话里却是极尽凉薄的疯狂。
“凌子，将皇室所有的人全部抓起来，押入天牢，孤要斩草除根！”
伺候的侍女应声而去，嘴角掩着一抹冷笑。
夜陌年轻微的合上了眼眸，空旷的大殿里随着她轻微的话语缓缓现出了一个人影，半跪在地上，仿佛在说些什么。
只是，到最后，在哗啦一声响之后，只留下一片黑暗，，掩盖掉了那所有的痕迹。
黑暗中，仿佛有人在低声的啜泣，亮光燃烬，只有一片寂寥。
四
夜陌年成为女帝，一晃就是半个月。
只是，半个月来的铁血手段却足以震惊天下人。
几乎皇室所有的皇子皇叔全部都被无情的屠戮，就连公主都没有放过。
而后宫中，只有一个男宠，名叫古城。
女帝为了他，不惜大肆杀戮朝廷官员，甚至还建造了几乎可以指天的摘星楼。
民怨四起，百姓苦不堪言。
天下人为之一震，各地的反叛蜂拥而起，一时间战火纷飞。
光华帝国建立二十年，昔日太子殿下之子瑞王兴兵于南方，势如破竹的向京城进发。
彼时，夜陌年冷笑着，穿上了那最盛大的冕服，门却在那一刹那忽然开了。
皎洁的月光下，清冷如雪的人站在窗台悲戚的望着她，无限悲哀的开口，“为什么，陌年，你不能成为一个好皇帝？”
“那你又为什么在十五年前来到孤的身边？为什么在当日的夺权之战中不把匕首刺入孤的心脏？为什么又要在孤滥杀无辜之时闯入孤的宫殿？
古城，我知道的，我全都知道！
所以，这天下，我愿意赠予你！”夜陌年一步步的逼近，看着那张终于有了表情的脸，她开怀的笑了，像个孩子一样不由分说的拥住了怀里的人。
“你都知道？知道什么？”清冷无比的人没有推开，反而紧紧的拽住了那艳红的人，呼吸紧张而又急促。
“古城？顾城，你为我付出一生，孤也愿意拿这天下来换你！”轻轻的声音萦绕在耳边，带着熟悉的芬芳。
“既然知道了，为什么不走，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古城的脸上有一丝的愠怒，他推开身边的人，拉起那只冰冷的手就要破窗而出。
陌年全都知道，而此刻皇宫倾颓，她难道想？
后怕的念头浮现而出，一向镇静自若的古城也耐不住了性子，原本他便是想带她一起离开皇宫，却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古城，本公主还真的没有想到，你还真的会为了这个贱人而背弃本公主！”冷喝中带着不满，齐刷刷的军队密密麻麻的包围了整个雪宫，月光倾洒在兵器上，却有种说不出来的美。
曾经的侍女，如今的前朝公主，往后的母仪天下的瑞王后站在宫殿门口，冷笑，那个模样，是曾经与女帝朝夕相伴的凌子。
夜陌年松开古城的手，无畏无惧的就迎了上去，目光中的轻蔑与冷笑丝毫不逊于凌子的气场，“凌子，你以为，你赢了吗？不，你错了，这皇位不过是孤为了古城而扔给给你的，既然你选择了权力，那爱情孤就要了！”
“哼！你以为，你还走的了吗？”被戳中痛点的凌子眼神中的杀意波动，她手中长长的弓箭快如闪电，嗖的一声就向着夜陌年破空而去。“这皇位，本公主想要，自然会夺过来，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凌厉的箭风呼啸而至，古城看着避无可避的夜陌年一颗心都要吓出来了，想都没想，他直接就冲了上去，用后背为她撑起了一方安宁之地，一如从前。
怀里的人却是笑了，“果然，古城，你不曾背弃陌年！”
只是，那一箭却被夜陌年紧紧的攥在了手里，鲜血淋漓。
毒素很快的侵蚀了她的奇经八脉，她看着为她担忧不已的他，像一个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子一样开心的笑了，另一只手轻轻的抚上那一张让她朝思暮想的脸，满足的笑了，“古城，活下去！孤知道，你会活下去的！”
曾经的曾经，他就这样无数次的抱起她，挺过无数的刀剑风雨，跨越死亡。
这一次，若能活下去，该多好？
看着一心守护的人缓缓的闭上眼睛，古城再也忍受不住，怒气与无边涌起的愧疚让他眼中的杀意弥漫了整个人。
不，他要活下去，他要带她出去，是他让她失去了一切，是他毁了她的一生。
这一次，他真的后悔了。若不是他守着心底无端的恨意，守着父母血仇，守着与生俱来的使命，又怎么会让她一步步的走向死亡？
他错了，真的错了！
“古城，你若投降，本公主可以既往不咎！”凌子解气的冷笑，这天下，本就是她的，她夜陌年算什么？
“呵呵呵，投降？凌子，你知道吗，我古城这一生最后悔的就是认你为主！所以，你可以去死了！”蚀骨的恨意，死亡的飞舞。
一身白衣的古城提着那曾经她送给他的宝剑就冲了出去，那一刻，他心里，只有死亡。
用杀戮去缓解心中不可抑制的悲痛，用死亡来祭奠她的离去。
修罗地狱，死亡之歌。
然后落下死亡的帷幕。
五
夜帝登基半年后就因为暴政被瑞王斩杀，新帝立后，大赦天下，民生一派欣欣向荣。
可这一切，都与死亡中徘徊醒来的人没有了任何关系，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那清晰可见的溪水中映照出一对璧人，和和美美，笑容满面。
“你呀，早就布置好了，还让我差点都为你殉情了。”男子温柔的笑着，一瞬间春暖花开。
“哼，谁让你那一次你差点都杀了我，还故意避而不见？”女子赌气的嘟着嘴，假装生气。
“古城还不是为了我的陌年大人，要知道，相思入骨才最苦！”
“还说呢，相思之苦，你可没少让我吃！”一串串水花溅落，女子开怀大笑，“古城，你看，你看，有鱼啊，我们抓几条回家好不好？”
“好！”男子眸中柔情似水，却是对着女子。
那一日，他是被她安排的人救了出来。
他十年前为她一步步铺好权势之路时，他不过是把她当成棋子，可是，不知从何时，他却把自己给心弄丢了，棋子终于成了爱人，家国仇恨，横杠在她们中间，他在最后的那一刹那，还是下不了手。
他想要让她以为被背弃，却又怕孤单的她会被凌子杀害，所以那一刀，他是故意，归根结底，他还是放心不下。
或许很早以前，她就知道了他一直精心保守的秘密，也许是在她不相信他背弃了她之后，也许只是直觉。
但是，她还是为了他这个前朝的丞相之子而放弃了皇位，那些暴政与杀戮，不过是为了前朝公主凌子铺的路罢了。
她早就回想到有兵戎相见的一天，她也早就知道，他不会选择背弃。
即便他当初的目的便是为了搅乱这天下才一手将她扶上了皇位，即便在她夺权的那一刻他奉的命令是杀了她，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们在梅花树下许下的诺言。
这一生一世，你会舍弃我吗？
不，不管这一世，孤永远不会背弃的就是你……
“我也是……”
言犹在耳，深情几许？
一只手却将他不由自主的给拽了回去，银铃般的欢笑，“古城，你看，我抓到鱼了，抓到了！”
杀戮不再，岁月安好。
陌年古城，与君相知！
陌年孤城不负卿
陌年孤城不负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