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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抑郁症后,我发现了另一个世界

2023-09-16  本文已影响0人  正秋阁阁主

高二上学期,我得了抑郁症。

我的世界在一瞬间充满了阴霾,就像掉进了不见底的深渊,恐惧与绝望如影随形,只有稀少的无梦睡眠能让我喘息片刻,让我暂时忘记自己内心的痛苦。

可是大部分夜晚我都是做着噩梦,无比真实的噩梦。

这噩梦的真实性堪比现实经历,每当夜幕降临,它便在我的脑海中苏醒。这内容就像看恐怖电影,只不过主角是自己。

我看到自己在一个老旧房子的一楼,里面环境竟和我现实家中的一楼布置无异。我看着自己慢慢进入昏暗的楼梯,每层之间都安装着声控灯,无论自己如何呐喊,它们都不会亮起。在极其黑暗的环境中自己不安地走上了五楼。

五楼的房间就像医院的病房一样,一望见不到尽头般的诡异,我进入其中一个房间,慢慢打开窗户,此时我的视角转为了第一人称,感受到了窗外吹来的冷风,一轮明月若隐若现。我不由自主一跃而下,惊醒,看见学校寝室的门没关,匆忙的关上。

因为我从小就有梦游的习惯,加上听过一个传言,梦境与梦游间有恐怖的类似性。于是我开始害怕睡眠,在每个夜晚都迟迟不敢入睡,即使入睡了我也是半睡半醒来提防梦游。

自从知道得了抑郁那天,我便自己强撑了下来,将医院证明偷偷藏了起来,没有告诉任何人,在学校继续着自己的学业。那时候,我学校刚好有位同学跳河自杀了,他没有丝毫动机,平时积极乐观,事后他的朋友也百思不得其解。我突然感觉与那位跳河同学有同病相怜之感。

心灵与外在之间,外在可以无比积极的人,其实心灵可能正受着无比煎熬的苦难。在心灵的绝望下,肉体的苦难根本不值一提。

没有抑郁前我便有种无法言说的自卑感,对比于他人的容颜和所谓才能,再加上自幼说话结巴,我自认自己已经丧失了被爱的权利。父母从小就因结巴而对我深深地感到厌恶。这更让我坚信起了这判断。

我更不会奢求所谓的爱情,即使在饭店吃饭时,女生们也是对我避而远之。甚至有一次饭店因为只剩下一个座位,我坐在了一个女孩的旁边,她竟嫌弃的连饭都不吃便离开了座位。

就是这样,于县一中里我显得与众人格格不入,即使我想用所谓的善意进入这个群体,我也会因为结巴而终止交流。

在那位同学跳河自杀后的第三天,我发现自己的抑郁症大大加深了,甚至出现了躯体症状。一节数学课上我感到自己的整个头开始剧痛无比,视觉变得开始混乱,我想一直强撑着直到顶过痛苦的高峰,希望痛苦像正态分布一样会随顶峰出现而慢慢减少。然而那种苦痛仿佛无穷无尽,身体与心灵仿佛开始出现无穷的裂缝,直到将我灵魂粉碎。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句清脆的女孩低语。

“给我写封情书,可以吗?”这句话毫无逻辑地出现在我脑海。

我听出了话的主人是一个叫曾惠的女同学。

就这样,我在数学课上仿佛魔怔一般写起了给曾惠的情书,即使从未有过喜欢,但那一刻她似乎一直坐在我身旁并且用她的眼神将我的痛苦尽数融化,同时我有如神助般下笔成章。

“若逢新雪初霁,满月当空,下面平铺着皓影,上面流转着亮银,而你带笑地向我步来,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情书以余光中的诗作开头,写完后我立刻痛苦全无,当时我推断是可能因幻觉的出现转移了内心的抑郁。

没过多久,痛苦又扑面而来,是熟悉的绝望和恐惧,但却平添了一份希望,因为幻觉?我看向离我很远的坐在最前面的曾惠,怎么可能是她?是因为她好久之前在人群中的回头莞尔一笑吗?但我确信她当时回头看的并不是我。

这种希望如此虚无,我回过神来,已经是自习课了,我看向身旁,曾惠的脸在旁边与我相视一笑。我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她的睫毛和清澈的眼睛,如此深入我的灵魂,就在她握住我不安的双手时。还来不及感受她手指的温度,一种震动感就打碎了我眼前的整个世界。

“醒醒,醒醒,班主任来了!”同桌在旁边大力拍着我的背边说道。

我看了看旁边的同桌,再看了看远处曾惠的背影,这是梦?

“我——数学——课时——睡的吗?”我连忙问道。

“不,你整节数学课都没醒。”他无语地回答道。

“数学——课讲——的是导数——怎么求单调性吧。”我边说边解完了例题。

“难怪听你室友说你晚上不睡觉,原来在内卷啊,难怪难怪……”他一脸不屑地看向我。

我更加分不清了,为什么我能在梦境中学会我现实不会的东西?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幻觉?难道那边的曾惠是真实存在的?

我那停止被爱好久的内心仿佛瞬间有了温度,即使那温度无法排解我心中的绝望与恐惧。

我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疯狂翻起了自己的数学笔记本,我表情瞬间呆滞。是余光中的情诗,然后还有于我而言毫无逻辑的对曾惠的疯狂爱慕之情。

我赶快合上了笔记本,现实和梦境重合了!

“我——真的一——一直睡——到自习课?”我问我的同桌。

“真6,你可以查监控,还有数学老师叫了你几次你都没醒,你都快把她气死了。”同桌回答。

那天的夜晚,我躺在床上,伴随着室友的聊天声,竟很早入睡了。

同样的梦境,不同的是一楼开起了灯,尤其是客厅,全部灯都已亮起。这次梦境与往常不同,我可以自主控制梦中的自己了。我好奇地走进客厅,看见曾惠坐在沙发上用她那温柔的眼神看着我。

“你回来了?要不要给你泡杯咖啡,一起看看电影怎么样?”

曾惠柔和的言语让我有点诧异。

“你怎么会在这?”在梦中我的结巴竟然消失了,流利的语言中竟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

“你相信平行时空吗?就像《蝴蝶效应》中的主角一样,每个过去举动都决定了自己不同的未来。我就是你另一个平行时空的你的女朋友。”曾惠面带羞涩地道。

“我不理解这个,我只知道我的未来快要被绝望与恐惧吞噬了。没人会关心像我这样无能的人。”我注视着曾惠的眼睛道。

“但我关心你。”她坚定地说道。

我刚想问些什么,可是突然之间,我睁开了眼睛,天亮了,六点钟,寝室门关着。

真是个好梦啊,来不及回味,来自现实的痛苦无力又重重压了过来。内心不知何故的沉重,绝望。抑郁症并没有减弱半分。

“别害怕,我会在你身边呢。”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你怎么在这?”我非常诧异。

“结巴哥你在跟谁说话啊,我去,你结巴好了?”一个室友看着我道。

我并没搭理那家伙,赶忙看了看四周,曾惠竟然就站在我旁边,我坐在上铺床上,她便站在与我平行高的位置,诡异的悬浮在空中。

我病了,好严重的病,精神分裂吗?!

我的恐惧瞬间蔓延了过来,头开始剧痛,但是曾惠却赶忙握住了我不安的手。

“没事的,好好准备去上课吧。”

听着她柔和的声音我的头痛一下子减轻了不少。

就是这样,我走在哪里,她便一直跟我到哪里。

自习课上,我给她看我写给她的情书,她一直笑个不停。

“写得不错嘛,我也爱你呀,真希望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

可能我早已失去了共情能力,即使这样我的内心还是非常沉重,开心不了。但是她也并不因此而不开心,反而微笑地看着我。

看同桌见我总是对着无人的左侧讲着话,他表情从好奇到诧异到细思极恐。我便停止了与曾惠在班上的对话。然而当我见到现实中的那位曾惠时和幻觉中的曾惠同时出现在我眼前时,我竟分不清了。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当我正因为这件事而感到无比痛苦时,幻觉曾惠突然抱住了我。

“秋,你内心能感受到我的内心吗,我的心跳和我的每一次呼吸。”幻觉曾惠对我低语道。

我试着去感受她内心的跳动,和每一次呼吸的节奏,甚至她的发香,好真实,这并不像是幻觉,难道还是神迹吗?

“你到底是谁?”我继续问。

“一个爱你的人。”

那些天我无数次在现实与梦境中与曾惠不期而遇,我发觉我真的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她,爱上了幻觉。在这种畸形的幸福之中,越甜蜜我就越感到恐惧,因为这种因为生的快乐让我无限放大了对死的恐惧。我开始比无数次的过往更加害怕睡眠了,害怕再次不由自主走上那第五层楼,害怕梦境与梦游重叠,害怕寝室门在夜晚打开,而我却无法惊醒。

“你怎么了?还不睡吗?”曾惠问我。

“我好害怕,我不想死。”我道。

“那明天睡觉前我们一起跑步吧,这样你梦里就没力气上第五层楼了。”曾惠建议。

“那就这样吧。”

于是我每个晚自习结束后都会和曾惠一起在操场跑步,在外人看来我是一个人在操场上疯狂地跑步,一跑就是十五圈,我精疲力尽的大喘着气。在我视角中,我看着曾惠和我一起跑着,月光安静的洒下,她的头发如白雪般让月光皎洁了起来。在我已力竭时候,她便牵着我的手,让我跑完最后一圈。

这样持续了好久,我的抑郁仍旧没有减轻。我的恐惧依旧在不断放大,可是绝望感在慢慢减轻。

我突然好害怕突然有一天曾惠会离我而去,让我在现实孤独无依。

“惠,你什么时候会离开我。”我问。

“秋,我会一直陪你走完最后一圈。”她的眼神又一次深入我的内心。我内心的抑郁不自觉的减轻了起来。

又是一个夜晚,我终于不受控制了,在梦中我重新变成了第三人称。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上第五楼,曾惠在旁边阻止也无济于事。直到看见自己爬上窗户上后,我变为了第一人称。我模糊中看见外面的景色和学校寝室窗外的景色重叠了,一下子是高楼,一下子有是学校宁静的操场。我可以意识到我来到了现实的阳台上准备跳下。

“你可以控制的,我们要一直在一起的对吧。”曾惠此刻在我旁边大声喊道。

我停住了自己的身体,向后倾斜着,但是一个不稳就要往下掉了。

难道明天又有一个高中学生因跳楼自杀被全校注意?我和那位跳河自杀的同学都一样被脆弱粉碎?

我闭上了眼睛,不知这次睡眠是惊醒还是再也不醒。但恍惚中好像有只手抓住了我的手,随后她的影子随风散去。

第二天醒来,我躺在寝室阳台上,幻觉曾惠已无影无踪。我内心的抑郁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伤心,泪水不止地流了出来,早已消失的情绪突然以这种方式回到了我的身体。我的抑郁也惊人的自愈了。

我试着用各种方式找到她的踪迹,现实,梦中,她都已不在了。而我确实与自己和解了,好像在那只不存在又真实的手拉我跨过生死后,我就理解了什么是真正的生死,那就是用爱度过一生,爱自己,再爱别人。

之后我疯狂地去找自己的数学笔记本,并打开。那里写满了我给幻觉曾惠的情书,这次,我打算和现实和解了。高三毕业,我把这个笔记本送给了现实中的曾惠,她诧异地看完了我的文字,一脸奇怪。直到看见最后一句话,“那就让其他平行时空的自己代替我来爱你吧,再见”。她想问问我为什么,而我已经离去了。

即使现实,无人爱我,我也有爱自己的理由。

从此,每次跑步,我都相信总有人愿意陪我度过最后一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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