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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悬疑】《窒息》第五章:阴霾

2018-07-08  本文已影响0人  拾一张

第五章:阴霾

床头两侧的照暖装置已经被调到最大,在潮湿阴暗的地下室里竭尽发挥作用。天花板的墙壁接缝处已经脱落生出灰白和青绿渐变的菌落。房间不过八平米左右,却已经被单人床占了三分之一。一张老旧的书桌紧紧贴着墙面,板凳被搁置在书桌下方,许久不用,已经被灰尘覆盖。除此之外,只有半人高的小冰箱在嗡嗡作响。

闵子佼打开最后一听啤酒,叹息着坐在床沿,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挣扎着从梦中苏醒,冰凉的液体被大口啜饮着。房间密不透风,味道也有些酸臭。闵子佼的思绪忽然有些恍惚,这腐败的味道竟有几分熟悉。易拉罐被猛得攥紧,发出吱吱嘎嘎的扭曲声。

三十年前的冬天,也是鹅毛大雪的季节。小镇白天的空气里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令人窒息,只有偶尔汽车路过碾雪打滑的声音。人行道上看不到往日熙攘的人群,好像各家门口都有一片铁钉,出门就会扎脚。每年这个时候,小商小贩的生意都很惨淡,成本昂贵不说,过得也是入不敷出的日子。尽管夜晚万家灯火通明,但鲜有人间烟火气息味。果然,又是一个难捱的时候。

闵子佼的老家坐落在这个小城镇的边缘地带。在那个时候,如果地处山沟,几十年后也是很难走出大山。母亲正在准备晚饭,解决冬天的温饱是头等大事,好在秋天的时候家里的谷物收成比往年好一些,这顿饭也就有肉可吃。年幼的闵子佼在屋里写着作业,一笔一画得很是认真,虽然衣着单薄,脸上的淤青还没愈合,也只点了一盏微弱的煤油灯,但丝毫没影响他内心对于外面的憧憬,逃离这个家的愿望。

门被踹开了,铅笔头应声折断。

“哎呀,你怎么又喝这么多酒?”母亲犹豫得迎上去,却始终不敢靠近,也不敢多加指责。

“你别管我!滚开!”父亲使劲挥舞着胳膊,手里拿着剩下的半瓶白酒,“妈的!你看什么看!找打是不是?!”

闵子佼方才小心翼翼得抬头张望,这时却被父亲的吼叫声吓得缩了回去。“胆子这么小也不知道是不是个男人!老子今天教教你!小兔崽子你给我过来!”酒瓶直线砸向墙壁,玻璃飞溅,刺鼻的白酒味道让闵子佼有些作恶。

于是他快步逃进旁边的牛棚,顾不得天气寒冷和颤抖的身躯,因为知道又要面临一顿毒打。牛棚的门被狠狠踹开,闵子佼泪眼模糊得看见母亲跪在地上搓着手求饶,父亲抽出了皮带大步上前,随后父亲的叫喊声越来越迷糊,下身一冷,闵子佼没有了知觉。

当时的闵子佼才九岁,由于常年遭受暴力,性格孤僻被同学排挤,没有人可以说话,连老师都无能为力。牛棚的木门发出嘎吱的摇曳声,如此不堪一击,被卷着残雪的大风一阵阵侵袭着,闵子佼的手指动弹了几下,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昏沉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忽远忽近的声音,是个女孩,闵子佼费力得眨了眨眼,想尽力去捕捉声音的主人。女孩关切的声音越来越清晰,闵子佼却始终没有发现女孩的身影,而自己的意识正在慢慢逝去,消亡。

等意识再次恢复时,浑身的酸痛瞬间强烈得袭来。他惊觉自己又重新坐回书桌前,母亲正在收拾屋里的狼藉,不用想,父亲已经倒头呼呼大睡。闵子佼满心狐疑得再次拿起笔时,发现作业本上歪歪扭扭得写着几行字,不是自己的笔迹,有些许清秀:“你还好吗?我是刚刚跟你对话的女孩,我叫周凝。希望你不要害怕我,我的出现是为了有人可以陪你说话,虽然我不知道下次出现的时候,但是如果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记在本子上的(笑脸)。”闵子佼当时吓得从椅子上跌落,哑口无言,指着本子想叫但又叫不出来,以为见了鬼。

自那之后,每当闵子佼的内心充满苦痛的时候,周凝都会出现并且取代自己的意识,以此来缓解身体和心灵遭受的创伤。尽管这种伤疤不可磨灭,但却让曾经倍感无助的闵子佼有了精神上的依靠,可以遥望到这浑噩的日子也会有结束的那天。

日复一日,二人的交流也算是固定起来。闵子佼逐渐了解到周凝跟自己年龄相仿,喜欢红色,喜欢将头发梳成两股麻花耷拉在脸庞两侧。对于这个总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出现的女孩,闵子佼发觉自己的内心除了感激以外竟还萌生出别的情愫,并且这种感情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消磨而殆尽,反而愈演愈烈。

尽管与周凝未曾谋面,但闵子佼坚信出现在自己梦里的人一定是她,一张模糊但是可爱的脸。随着闵子佼渐渐长大,周凝出现的频率也逐渐得减少,这让闵子佼有些失魂落魄。他想索性逃离这个支离破碎的地方,也想和周凝彻底做一个了断,尽管他知道这很困难,但还是毅然决然得选择到市区里谋生。

手里的冰啤酒很快见了底,一股气体从喉咙处涌出。闵子佼用双手遮掩住被咬紧的嘴唇和因为极为痛苦而暴露的青筋,从指缝里盯着床尾的制服。半晌,闵子佼将双手放在膝盖上摩挲,他打量着自己的这双手,神情空洞。仍旧是无法接受早些发生的事情,但似乎现实已经和虚幻混淆,当时奋力挥舞得四肢和对方眼神里对于死亡的恐惧,陌生又熟悉。闵子佼疯狂得摇着头,觉得自己令人憎恶,居然任凭这双手肆意掠夺。

此时天边已经有些泛起晨光,透过白雾,光线被削弱得很是微弱,毫无生命力。闵子佼已经穿好制服正在前往工作的地方,清晨的冷空气不断在往衣服里钻。公交上的乘客零星,司机师傅机械得驾驶着车辆。

“昨日下午四点左右,在我市XX 小区发生一起女童被杀害的案件。警方目前已经成立相关的重案组,并正在积极追踪犯罪嫌疑人的行迹,我们鼓励广大群众提供有效的信息。接下来……” 

闵子佼把脸靠在车窗上,有一丝冰凉,广播里的声音有些真实的刺耳。他感受着这个城市在眼前飞逝,内心并没有波澜。他知道自己与这个城市的格格不入,也明白这个城市于自己而言总归是不相干。公车慢慢地停靠进站台,到地方了。闵子佼微微调整自己的着装,尽量把领带归置成垂直的模样。

现在才是凌晨五点,整个小区还没有恢复元气。闵子佼快步走进保安室,把帽子戴在头上后,他抬眼望去,今天是2000 年12月5日。昨日的警戒条仍停留在原地摇曳,这是自己刚上任一年以来就发生的一起谋杀案。新闻里说死者是一名女孩,年纪并不大,但是被杀害的方式极其残忍,案发的时候家中没有大人,报案人是那户人家的保姆阿姨,应该已经工作有几个年头,但警察并没有披露过多的相关信息。

闵子佼把眼睛移到别处,可能是因为黄黑相间的警戒条有些许碍眼。因为工作的关系自己和小区的每户人家都已经熟络,对于小区里发生这样的事情,闵子佼的内心是强烈拒绝的。他比谁都不希望看见一个灵魂的陨落,像是三十年前的自己,被扼杀后遗弃。他不希望如此,但也无法让过去那朵扎根在心底里且被滋生的食人花停止膨胀,可这怨不得自己。闵子佼决定找到在那户人家工作的保姆阿姨,目前看来,只好小心行事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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